三通鼓響,正當吉時。
三年一度的武舉大比,正式開始。
整個演武場上,人山人海。
能來到這里觀戰(zhàn)的,莫不是武朝勛貴。坐在第一排的,自然是天德皇帝和他的一眾妃嬪,作陪的是太子、皇子、公主,兩側(cè)是評審官員,朝中文武重臣。第二排的,是一排錦衣衛(wèi),負責天德皇帝和官員的安危。再往后,就是大片的武朝勛貴。滿眼的人頭,滿眼的荀貴。天德皇帝回頭看看,臉上的笑意就淡了許多。皇太子順著天德皇帝的視線看去,再看天德皇帝的臉色,不由的會心一笑,低聲說道,“武朝的荀貴,多如狗了。”
天德皇帝哼聲一笑,道,“朕之心頭大患也?!?p> 說著,大都督一身戎裝,前來覲見?!皢⒎A圣上,吉時已到,眾舉子已然待命?!?p> “宣。”
“遵旨?!贝蠖级狡鹕?,面朝入口喊話,聲音不高,卻悠悠遠去,“圣上有旨,宣眾舉子入場。”
又是一通鼓聲,入口處,一眾舉子,依次入場。
觀眾席上,外三層之內(nèi),紀水寒凝眉看看天上的日頭,手搭涼棚,看向場中?!斑@么多人?!?p> 牧飛龍道,“縱是圣上有意抑武興文,武舉,依然會是晉升之道,而且比之文舉,更寬敞一些?!?p> 紀水寒一直不太明白天德皇帝的意圖,不由問道,“圣上為何要抑武興文呢?西有冥界,北有魔靈余孽,依然威脅我朝。抑武興文,不是自廢武功嗎?”
牧飛龍笑笑,搖頭道,“抑武興文、削減勛貴,乃強國之策。早些時候,文冤閣大學士林國棟有密奏承上。雖說是密奏,卻還是很奇妙的不脛而走。其中就很詳細的闡述了抑武興文、削減勛貴的好處。如今那密奏,街上書店之中,都有銷售,你可認真看看,即便明了。”
紀水寒是個急性子,哪有心情等到去書店,催促道,“閑著也是無事,你便說說吧?!?p> 牧飛龍無奈,苦笑道,“說好處之前,當先說壞處。武道昌隆,必然民風彪悍,必然梟雄輩出,必然以武亂法。民間各大勢力,如昆侖,如鳳凰,如七絕,如蓬萊,皆自成一體。雖都是我真靈武功,表面上服從我真武王朝統(tǒng)領,但若是亂世一起,這些利益糾葛的各大勢力,未必能成為助力,反倒極有可能反戈一擊,猶如后院失火。猶如前朝藩鎮(zhèn)割據(jù),乃大患也。”
紀水寒知道,昆侖、鳳凰、七絕、蓬萊,皆是真武王朝中頗有些實力的修行門派。這些門派,除鳳凰山之外,皆遠離朝堂。雖然名義上服從真武統(tǒng)領,卻自有法度。
“勛貴太多,則封地亦集中?!蹦溜w龍繼續(xù)說道,“土地兼并嚴重,民眾無所耕,國本不固也……”
對于這種朝堂糾紛,紀水寒是沒什么特別大的興趣的,好奇之下問問,聽來之后亦是不甚明了。紀水寒聽了一陣,打了個哈欠,再看場中?!伴_始了開始了!”
牧飛龍話說一半,見紀水寒對此沒什么興趣,也便訕笑,不再繼續(xù)廢話。
兩名二十余歲的年輕人,首先進入比斗場。
“開盤開盤,各位,有興趣下注的趕緊了?!奔o水寒身后,隔了一排的位置上,有人吆喝了一嗓子。
紀水寒一愣神,回頭看去,卻見一眾人間,有個身材胖胖的家伙,一手抱著一個賬本,一手拿著毛筆,嘴里兀自嘟囔著,“二兩銀子也好意思下注?”
“蚊子肉也是肉,比不了你家富裕。”被胖子嘲諷的那人道,“圣上削減勛貴,我等日子就快不好過了,二兩銀子,就莫嫌少了。”
紀水寒回頭看看場中比斗的二人,二人已經(jīng)開始交手。
“夫君,你覺得……這倆人,誰能贏?”紀水寒問著,又回頭看了看那下注的一群人。
牧飛龍沒有回答紀水寒的問題,反而笑問,“怎么?想賭一把?”
“啊……哈哈,閑著無聊,想湊個熱鬧?!?p> 牧飛龍笑笑,看著場中二人,道,“持刀者下盤扎實,靈力渾厚,當能勝之?!?p> 紀水寒應了一聲,她也覺得是這樣。那持刀之人,人高馬大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會被輕易打趴下的主。而且,紀水寒雖然修行上菜的夠嗆,但也能看得出來,那持劍之人,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身上更是已經(jīng)被刀傷了一下。
摸了摸身上的荷包,紀水寒從里面取出了一兩銀子,正要去下注,卻聽那胖子正對一人呵斥。“滾一邊去,打到現(xiàn)在下注,算什么?等下一場?!?p> 紀水寒自然不想去自討沒趣,也便坐定。
不消多時,那持劍之人,果然敗下陣來。
后面一眾賭贏了的,嘻嘻哈哈的分錢,紀水寒一陣的眼饞,吸一口氣,盯著演武場上,“好快,下一場又開始了。夫君,你看,這倆誰能取勝?”
牧飛龍苦笑,“還沒交手,這怎么說。不過,只看表面的話,左邊這個,氣息悠長一些,靈力應該更淳厚一些。不過兩者一用短刀,一用峨眉刺,輕巧靈便的武器,對于靈力厚重程度,要求不算很高……”
牧飛龍這邊還在分析,胖子那邊已經(jīng)開盤。
紀水寒催促道,“這么說來,夫君更看好左邊這個?”
“是吧?!?p> 紀水寒應了一聲,直接繞到后面,下注了一兩銀子。
胖子看到伸過來的白嫩的小手,愣了一下,抬頭看到紀水寒,不由樂了。“小娘子是誰家的?倒是未曾見過啊?!?p> 一人插話笑道,“沒見過她,你還沒見過牧無節(jié)嗎?”
胖子一愣,看向背對著的牧飛龍,哈哈一笑,道,“牧無節(jié)的妻子?紀水寒?”
紀水寒道,“嗯,快下注啦?!?p> 胖子一樂,收下銀子,在賬本上記下來。一邊寫,一邊笑道,“牧無節(jié)倒是好命啊,娶了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妻子。不過,說起來,聽聞你們新婚之日,牧無節(jié)就癱了。一個癱子,大概有些事情是做不得了吧?”
眾人哄笑起來。
紀水寒臉一紅,哼了一聲,回到了座位上。
牧飛龍輕聲一笑,道,“一眾紈绔,口無遮攔,不用計較?!?p> 紀水寒撇撇嘴,豎著耳朵聽著后面人群的嘀咕,問牧飛龍,“無節(jié),是你的字號?”
牧飛龍搖頭,笑道,“飛龍,是一種箭。通竹所做。通竹無節(jié),寓意小人無節(jié)?!?p> 紀水寒聞言,有些意外,“?。磕悄銥楹稳×诉@么個名字?”
牧飛龍道,“這事兒啊……當年我父親托錦陽公給我取名。錦陽公認為我父親行事卑鄙,如同小人,故而給我取名飛龍。我父親當時以為是好名字,叫了許多年,才被有心人點破,方知是羞辱之意?!?p> 紀水寒頓時恍悟,臉色不由的有些難堪起來。再聽后面那群人或謹慎低語,或高聲嘲諷的言語,心里窩著火。那些人羞辱牧飛龍,紀水寒是不在乎的,可對自己的身體和那種事評頭論足,就有些招人恨了。
正說著,演武場上,勝負見分曉。
左邊的舉人取勝,紀水寒的一兩銀子,直接變成了二兩。
“哈!賺錢了!”紀水寒的心情又好了起來,趕緊去零錢。
那胖子笑呵呵的把二兩銀子遞給紀水寒,道,“要不要繼續(xù)?”
紀水寒還未搭話,一人湊上來,伸手搭在紀水寒的肩膀上,“小娘子,守活寡的滋味兒,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本公子幫你分憂?”說著,那人的手指,還撩了一下紀水寒耳際的劉海。
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陌生男子當做玩物一般調(diào)戲,紀水寒羞怒不已。
那人臉上帶著戲弄的笑,更湊近紀水寒的耳朵低語,“我那里……一定能讓你滿意。”
紀水寒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眉頭一蹙,拳頭緊緊攥著。
她恨不得一拳把這男子打的鼻血直流,可是,這觀眾席上,一個二個的,都是勛貴,有些人,怕是得罪不起。而且,這男子腰上系著的玉帶,足以說明此人至少是王公子弟。
自己得罪不起?。?p> 憤怒卻又無奈,會讓人更憤怒。
呼!——
一聲異響。
眾人均是一怔。
緊接著,有人驚呼,“著火啦!”
那調(diào)戲紀水寒的男子低頭看看自己的褲子,嚇得臉色蒼白,叫嚷著跳起來。雙手不停的揮舞衣袖,想要滅火,奈何那火極為詭異,竟然總也滅不了。
一旁看笑話的胖子,嚇了一跳,手中毛筆咬在嘴巴里,抬手就是一掌,朝著那男子褲./襠里凌空打去。
噗的一聲,一陣寒氣從掌心噴出來。
這一掌,比不了寒冰魄,卻也是寒氣逼人。
那男子身上的火,頃刻間小了。再加上男子驚慌失措的撲騰,總算是徹底熄滅。
紀水寒也愣了。
她不明白,自己修煉的巫靈的本事,可是連近在眼皮子底下的蠟燭都點不著的,怎么就把這男子的褲子點著了的?
難道自己真的天生是個高手,只是還沒有徹底“覺醒”?
擺賭局的胖子收了掌,拿下口中的毛筆,瞇著眼,看著紀水寒,笑道,“鳳凰山高足,楊箕、江繡的干女兒……竟然是真、巫雙修?”
紀水寒還沒有反應過來,看看胖子,下意識的又低頭,看向胖子的褲.襠。
胖子一愣,趕緊往后退了幾步,雙手護襠,“咳咳,那個……你還下注嗎?”
“紀水寒!”那被燒的男子,在幾個人的攙扶下站起來,大概是太疼了,或許還燒壞了,他漲紅著臉,眼里唚著淚,怒視紀水寒,“你這個小賤人!你給我等著!”
紀水寒嘴角哆嗦了一下。
她還是有些發(fā)懵。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烤肉的味道。
剛才還在嘻嘻哈哈的一眾紈绔,此刻都不敢靠近紀水寒。
附近所有勛貴,都是暗暗心驚。
真巫雙修?
當年新意侯真血雙修,轟動天下。
這紀水寒年紀輕輕,竟可以真巫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