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府。
“府主,南域軍已經(jīng)將指關中城,再進一步就是中州府了,再不出兵就晚了??!”一名白發(fā)老者顫顫巍巍地勸道。
中州府府主何向,長發(fā),一身黑衣,此刻坐著也顯得極是煩惱。
他又何嘗不知道。
只是漠北動亂未平,南域紛爭又起。最主要的是,當年御問天的失蹤,和沈天舒抱有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shù),都認為是他擔心御問天勢大動搖他的地位,因此他暗中下手除去的。
御問天失蹤半年的時間里,中州府軍中的高層有一半,不是告老便是告病。御問天失蹤后,漠北一直動亂,諸多軍隊的有生力量被損耗,如今對比御問天在的時候,能征戰(zhàn)的士兵銳減了一半都不止。
面對蓄勢十年的南域軍和那個沈天舒,他何向,也是有心無力。
“我知道,你容我再想想?!焙蜗蛎嫔庲s。
白發(fā)老者眼里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試探性地問道,“小中州府......”
“絕對不行!”何向堅定地打斷了白發(fā)老者的話。
白發(fā)老者只有搖頭告退。
何向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中州府真守不住,小中州府軍是唯一能幫助他逃難的,如果這個時候把小中州府軍派到前線,無疑是把他何向的最后一把劍交了出去。
他算了下日子。
“按道理,應該有回信了啊?!焙蜗蚱杆懔怂闳兆?,喃喃道。
話音未落,門口兩道身影以一種奇怪的形式出現(xiàn),先是一團煙霧隨后才逐漸凝為人形,這兩道身影一到,何向大喜:“是古大師、秦大師嗎?快快請進!“
被稱為古大師、秦大師的人拱了拱手便徑自找椅子坐下。
“快上茶!”何向吩咐道。
“好了,何府主。”先說話的古大師是個身材很高卻又相當瘦的人,“何府主,我們宗主說可以幫你,但是需要你何府主給我們宗主一件東西才行?!?p> “什么東西?古大師但說無妨,只要何某有,一定奉上?!焙蜗蛳采厦忌?,只要這兩人口中的府主答應幫忙,那南域的事情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了。
“何府主是個爽快人,不過還是先聽聽這個東西是什么再做決定不遲。”古大師笑道。
“哦?還請古大師明言。”何向怔了一下。
“龍!鳳!玨!”古大師眼神陡然銳利,盯著何向一字一句說出了三個字。
何向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古大師看著何向的神情變幻,心底不由冷笑,隨機又道“不過何府主你放心,我們宗主說了,這龍鳳玨只是借,等我們宗主研究完以后自然會重新歸還的?!?p>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秦大師卻突然哼了一聲。
古大師看了看他,隨后眼神又盯住了何向。
說完只是借用,何向的表情已經(jīng)放松了很多。
“這龍鳳玨,不知道貴宗主要來何用?”
“少廢話,叫你給你就給,拿來那么多話。”秦大師站了起來。
古大師瞪了他一眼,隨后把他拉下,若無其事地笑道:“用途宗主也沒有告知我們,不知道何府主愿不愿意割愛呢?”
何向顯得極是猶豫,顯然那龍鳳玨是一件十分緊要之物。
“那你們宗主什么時候歸還?”何向又問道。
秦大師眼睛一瞪,似乎又要發(fā)怒,古大師忙攔住他,先開口道:“這個宗主也沒有說過,但是我們宗主言出必踐,這點何府主不會不放心吧?”
何向看著古大師,神情復雜。
傳聞當年九州震動,野獸肆虐、妖魔橫行。術仙人傳授下來九術,九州人得益于九術,才在九州有了生存之地。
除了九術以外,術仙人傳下的還有九件神器。
百年來,當年被傳下九術的九人開枝散葉,后世也成為了九州的九大家族,九件神器也分由九大家族掌管。南域沈家,中州何家都是其中之一。
何家一直保管的便是古大師口中的龍鳳玨了。
傳聞中,九術如果大成,到時候再輔以九件神器,就能夠得窺大道。
但是九術大成談何容易。
天才如御問天,當年也不過僅僅體、靈、劍三術大成,不過如果御問天沒有離奇失蹤,他應該是最有希望九術大成的人了。
百年來,中州能夠將九術其中一個分支修煉至大成的,都無一例外是天縱之資。
何向很快覺得自己這個推測不成立。
如果那位”宗主“真的九術大成,又哪里需要問他借。
他又沉思了片刻,終于跺了跺腳,似乎下定決心,”兩位大師稍候片刻,待何某去取來。“說完也不待古大師、秦大師回答,直接往廳后轉去,一路臉色陰晴不定。
當年何家為九術親傳的九大家族之一,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氣,中州立足九州腹部百年,他何向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虧。
不過現(xiàn)在情勢不一樣了,如果南域軍攻破中州府,即使他逃得性命,中州百姓以后如何看他,中州以外的人如何看他,何向丟不起這個人。
廳內(nèi)的古大師秦大師此刻倒也不急,古大師略帶責怪地說道:”宗主說了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務必要成功,你剛剛什么態(tài)度,要是惹惱了何向,他不肯交怎么辦?“
秦大師冷笑一聲,”何向是個什么人?此刻南域軍勢大,中州危急,我們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如果不交,中州就沒了!中州沒了,那他這個中州府府主,別人會怎么看他,他何向可不是受得了這種氣的人?!?p> 古大師怔了一下倒是沒有想到這點。
片刻間,何向已經(jīng)回到廳內(nèi),手中捧著一個雕龍畫鳳的錦盒,顯得很是精美。
古大師見狀也不禁微笑,這樣一來宗主交給他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兩位大師,龍鳳玨在這里了。是真是假,你們帶回去給你們宗主一看便知?!昂蜗虿]有打開盒子。
古秦二人也不著急,反正返程路上有的是時間看。
“那就先代我們宗主謝過何府主了。何府主放心,南域軍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宗主見到龍鳳玨以后會立刻派遣宗內(nèi)高手,中州府安全地很。”古大師笑著說道,一面伸手準備把錦盒收下。
何向的手卻一縮,古大師伸手抓了個空,眼神陡然尖銳,盯著何向。
何向不以為意,反而轉身和下屬吩咐道:“去,你們準備一份紙筆?!?p> “何府主這是何意?”古大師的聲音冷了下來。
”哈哈,古大師莫怪,莫怪。龍鳳玨事關重大,雖然何某相信二位大師的能力,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龍鳳玨在路上有個閃失,到時候你們宗主還以為是何某不愿意交出來呢?!昂蜗蛐Φ?。
果然老奸巨猾。古秦眼神相交,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一絲不屑。
”這當然沒有問題,何府主說的是,龍鳳玨這么重要的事物,古某和秦大師能力甚微,萬一路上被小貓小狗搶去了,可真是罪過不小,還是何宗主思慮周全?!肮糯髱熾m然笑道,但是話中的不悅已經(jīng)昭然若揭。
何向毫不為意,哈哈大笑:“古大師說笑了。對了,古大師,煩請二位大師回去見到你們宗主,幫何某捎一句話。“
”何宗主但說無妨。“
”沈天舒,不能留。“何向語氣森然,一改之前的滿臉堆笑。
”哦?沈天舒可不是個簡單人,南域軍眾在我們眼里確實不足為慮,但是沈天舒聽說九術已成其三術,想要殺他倒是不容易。何府主請恕古某不能立刻答應,得回去稟過宗主才行。“
”不礙事不礙事,古大師把話帶到即可?!昂蜗蛴只貜土四菑埿δ?,搖了搖手。
”如此我二位便不多叨擾何府主了?!肮糯髱煱押灪米值募埥贿€給何向。
何向看了看,轉身把錦盒取過來,撫了撫上面的灰,似有些不舍,但還是交到了古大師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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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我們回去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按丝躺驈驼隳嵩陉P中城上坐著。
晚風吹動衣袂,更夜色中女孩的清冷。
“沈復?!蹦峋従彽?。
“什么?”
“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和別人說這么多話,我很高興,你一直聽著。”
似乎沒有想到墨柔會突然這么說,沈復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御將軍當年失蹤后,我父親一直尋找著蛛絲馬跡,最后他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于是他去了一個地方。臨走那天,父親跟我說,如果他沒回來,我一定要活的好好的。”
“我那時候,還小,不明白這句話中的含義,誰知道,父親一去真的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母親也在父親消失的第二年病重身亡?!?p> “我看到那些落難的人,就會想到自己,所以我能幫他們一點是一點。我知道,那種很孤獨很無助的感受,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承受。”
“但是,我也一直很孤獨啊.......“
”十多年了,一轉眼,十多年了。“
”沈復,謝謝你啊,陪我在這里聊天?!?p> 沈復不禁臉一紅,好在夜色深沉,即使臉紅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藏進云里,風聲愈來愈烈。
沈復張了張了嘴,卻欲言又止。
下雪了。
先是小的雪花,落在身上,轉眼被體溫所融化。
融化的雪花浸濕了他們的衣衫,浸濕了他們的頭發(fā)。慢慢......慢慢從發(fā)絲上凝為小小的水珠。
這一刻,九州廣袤的天地間。
在一處小小的城墻角落,
有兩個孤獨的人能夠體會到,體會到彼此的溫度。
滿天星辰,此刻隨著雪花的落下,暗了下去。
長河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