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淵聽了計繁這句話,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她,“計繁你給我聽著,你的命是我所救,即便要隨意糟蹋,也得經(jīng)過我的同意,我覺得有關(guān)系!”
他不止一次聽計繁說過這樣的話,這次卻不知道為什么尤其生氣。
“你……”計繁第一次見云淵如此一本正經(jīng)地對她發(fā)火,從前無論怎樣,計繁總能以玩笑置之,可這次卻與往常不同。
的確不同了啊。計繁在心里偷偷感嘆了一聲,覺得既苦又甜,她怔怔地看著云淵,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實在是她第一次被云淵嗆得說不出話來。
“繁兒,你告訴我,承影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其實與你無關(guān)。計繁知道這句話只能偷偷在肚子里說。
“你既然不肯說,那我便只能自己推測了。”
云淵拉著計繁往太子府門外走,計繁之前本來要走,這時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放心,這地方十分古怪,改日我再帶你來?!彼麑ψ约涸质煜さ氐胤较氯绱藬嗾Z,實非他所愿,然而他切實地感覺到了。
計繁這才跟他快步出了府。
“把你從駐魂淵上推下來的那人,與你十分要好……亦或是你尊敬的人,對么?”云淵放緩了語氣,小心翼翼,似乎怕身側(cè)的計繁傷心。
計繁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正好碰到了云淵的手背,云淵反手便握住了,沒有絲毫猶豫。
計繁也沒有掙開,任憑云淵這樣握著,似乎多了一份安全感。
“那人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她為何要這么做?!?p> “你看待清城的朝堂之爭,不是十分透徹么?”
“這……是什么意思呢?”
“我曾聽人說起,承影閣主歷代承繼,常常是在諸多門人中挑選資質(zhì)最高的那個,你是么……額……”
云淵還沒來得及改口,計繁便瞪了他一眼,“你瞎說什么呢?我自從記事以來就是少閣主,閣中無論是師伯師叔還是眾位姐妹從來沒有微詞,自然不是為了這個?!?p> “那是為了什么?”云淵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以朝堂人心來揣測江湖,從一開始就錯了。
“嗯……我們與西蜀皇族向來不睦,這個你應該聽說過?!?p> 云淵點了點頭。
轉(zhuǎn)過一個路口,計繁突然覺得不該對云淵說這些,無論是什么事,她實在不喜歡云淵也牽涉其中。
“怎么不說了?”
“我現(xiàn)在突然又不想說啦!”計繁撇撇嘴,“等我什么時候心情好了再說給你聽?”
云淵見她神色之間仍有郁郁之色,有些不忍,“好。可是繁兒,你必須答應一件事?!?p> “嗯,你說?!?p> “無論是什么事,請你一定不要自傷。我出兵南楚雖然失去了很多東西,但能撿到你,我已經(jīng)很滿足,我不希望你再出事?!?p> 計繁輕輕一笑,指著漸行漸近的墟泠酒坊,“我記下啦!你這番話我聽著雖然高興,但總覺得太霸道了,聽上去像是連我的命都是你的了,這樣可不好?!?p> “事實便是如此?!?p> “好吧?!?p> 云淵才踏進墟泠酒坊的門,座中便有一人“騰”地站起身來,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云淵,一邊上下打量一邊搖頭,待走到云淵面前,似乎實在忍不住了,拿著手指頭指著他,“四……四哥,你怎么也會來這種地方?!”
聲音之大引得廳中喝酒的人紛紛側(cè)目。
云淵咳了一聲,無奈地瞟了他一眼,拉著計繁便要繞過去。
結(jié)果又被這人攔住了,他用筆剛才更加驚訝的表情看著云淵和計繁的手,這下他終于放輕了聲音,“四……四哥,你怎么……還有這癖好?怪不得……”
他話未說完,腦袋上早著了一下。
計繁被他的一番動作逗得“咯咯”地笑出聲來,說到后一句話時她實在受不了,只好捂住了肚子,“縣……縣令大人是來保護在下的安全的?”
攔住他們的人,正是清城縣縣令,今上第六子彥王云洵。
云洵聽計繁如此說,好不容易才正了正色,“你小點聲!本王的確是來查訪的?!?p> 計繁左顧右盼,并不見他帶人來,又是一笑,“就憑殿下這……這樣,萬一那些人今夜再來,您能抵擋得了嘛?”
云洵聽出她話中的挖苦之意,但他素來沒個正經(jīng),也不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只“嘿嘿”一笑,“本王在此,量他們不敢來?!?p> 他依仗的卻不是自己,而是朝他翻白眼的云淵。
“我們上樓。”云淵將云洵推到一邊,“父皇最近心情不好,你還是收斂些為好?!?p> 云洵聽到類似的話就渾身不舒服,趕緊躲到了一邊。
“他就是彥王?難怪陛下對他沒什么猜忌之心。”計繁和云淵在房中坐榻上坐了,她瞥見屏風上的梅花,笑道,“多謝,但不知這兩句詩是何人所寫——惜花有意因春至,肯教當年倚鬢栽?嘖嘖!”
她已經(jīng)猜到這兩句詩是云淵所改,總不太相信——一介武夫,將一句詩改動幾個字并不難,可這筆力卻也不俗,以時下人們賞鑒的眼光來看,這書法已是上乘之作。
“是我寫的?!痹茰Y輕描淡寫地說道,“只不過論及文采,眾兄弟之中數(shù)我最差,讓你見笑了?!?p> “詩雖然是化用我的,至少我們倆都不用挨罵啦!但是這字寫得可是真好——”計繁起身從屏風后面取出一柄折扇,“四哥,你要是不嫌麻煩,在這扇子上題幾個字如何?”
云淵的字剛勁有力,然而他的父皇云緒卻總是說他圓潤不足,眾兄弟雖也曾贊許,他總當那些不過敷衍之詞,現(xiàn)在聽到計繁真心夸贊,不免十分高興。
這對于年僅十九歲的云淵來說,已是很難得,他一直老成持重,從未有過如斯得意。
“寫什么?”
“嗯,讓我想一想。”計繁托著腦袋想了一會,“死而復生非我愿,駐魂淵底覓殘生。”
“你……”云淵嚴肅地看著計繁,“我不寫?!?p> “你不寫?那我也不要理你啦!”計繁嘟噥著將扇子擲在他懷中,氣呼呼地轉(zhuǎn)入屏風后躺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