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這小弟在我班年齡最小，個頭又矮，說話還有些口吃。大家見他窩窩囊囊的，少不了欺負他。我當時當班長，不時關照他。后來他叫我大哥，我走前他跟前，我走后他跟后，從此無人敢欺負他。畢業(yè)后各奔東西，從此再未見面。今天聽你一說，我還真有點想見見這位小弟弟?！?p> 姜元斌還是不同意“你現(xiàn)在是我們的總指揮，古人云：‘君不涉險’，還是先寫封信去吧。我也給秦安生寫封信，派兩個人分頭送去?！?p> “元斌兄一生謹慎，小心無大錯。好，就照你說的辦?！标懤^勝說完，當即修書一封：
子良賢弟
黃埔一別，杳無音信。今欣聞你任團長，駐軍羅春，雖近咫尺，未能相見，如隔千里?；貞浲爸椋瑲v歷在目，為兄至為掛念。今派人持書拜訪，約賢弟一會。如弟軍務繁忙，吾愿親赴貴府。吾之見弟心情，書信文字未能表述萬一，見面詳談。
中國共產(chǎn)黨及其領導的工農(nóng)紅軍，為解放人類受苦大眾，掘起于中華大地。我倆情同意合，志向相通。雖時局把你我二人拆開，然吾念弟心裝救國救民之大志，愿向吾黨引薦。以弟之德才實力，加入工農(nóng)紅軍，不僅你我兄弟二人能再續(xù)手足之情，對中國革命也是莫大功勛。
軍祺
愚兄蔭園
姜元斌拿起信看了一遍，夸道：“陸總一手好字。我這就讓王排長送去，他原來是羅春保安團的一個班長，羅春縣城他熟?！?p> 這次輪到陸繼勝反對了：“王排長不能去送信，你想呀，他參加了紅軍，保安團和縣城里知道的人多，身份不太安全。不如找一個既熟悉羅春縣城，又沒暴露身份的人送更合適?！?p> “你說的有理。我想想看，牛畈石灰廠里有不少人經(jīng)常去縣城賣石灰，從他們中找一個比較合適。對，就要牛成去吧。他人很機敏，又是黨員，農(nóng)衛(wèi)軍隊長。我看他最合適?！苯笳业饺诉x。
陸繼勝說，“好，派人去把他找來，我同他談談。”
牛成就是石灰窯的老板，他接受了送信的命令，挑了一擔石灰，混進了羅春縣城。
他先到迎客樓飯店賣石灰，順便買了一個饅頭，出門時見到飯店伙計正把一個叫化子往外趕。
那叫化子又矮又瘦，衣衫襤縷，臟兮兮地令人同情。牛成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出聲勸阻：“小二，算了，他也怪可憐的，放過他吧。要飯的，我這里有饅頭，咱倆一人一半?！闭f完他撕了半個饅頭遞給那個叫化子。
“謝謝大叔。啊，牛成！怎么是你？”那叫化子抬眼看了牛成一眼，大吃一驚，就連饅頭也不要，轉身就跑。可他沒跑幾步，終因無力，倒在地上。
牛成心生警惕，大步走上前，把他扶起，一見那人竟是當年被扈佑民任命為干部的工人何才。不由得吃了一驚：“何才，你怎么落得這樣？”
去年扈佑民來到根據(jù)地時，經(jīng)過充分挑選，提拔三代工人出生的何才到根據(jù)地領導崗位上。誰知這個何才毫無見識和魄力，竟然當了逃兵，失蹤了。
牛成沒想到今天在這里能碰到他，他竟然混成這么一副落魄的模樣，顯然不是投敵求榮去了。
牛成同他一同進的石灰廠，又一同入黨，二人關系比別人更親近的多，交情很不一般。
何才可憐巴巴地看著牛成說：“牛成，你甭管我，我沒臉見你?！?p> “何才，快別這么說，先吃饅頭吧?！迸３蛇f給他半個饅頭。何才三兩下把饅頭塞進嘴里，卻費了很大的勁才把它咽進去。
“慢一點，我這還有半個，你也吃了吧。要是不夠我再買。”牛成一邊為他捶背一邊勸。
何才吃了饅頭，抬起頭來說：“這半年多，真不是人過的日子?！?p> 牛成瞇了瞇眼，把他拉到無人處，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跑到哪兒去？為什么好端端的要跑?。俊?p> “他們都是大人物，我怕見他們。我又沒本事，只好跑?？墒窃谕饷嬲骐y呀，我除了會燒石灰窯，別的都不會。冬天又沒人請長工，我只好要飯。哎，要了飯才曉得，窮家想給沒東西，富家有東西不肯給。我有一天沒一天地吃兩口，實在呆不下去，我想回家?？苫氐搅_春，我又害怕共產(chǎn)黨說我是叛徒，不放過我。牛成你說，我該怎么搞？”何才滿臉淚痕，乞求地望著牛成。
牛成勸道：“回家去吧，你的根在家里，起碼回家能活下去?！?p> 何才低頭哭泣著說：“我不敢。”
“哎，你就是太膽小。這樣吧，你到城北門外等我，我辦完事后陪你一起回去。中不？”聽牛成這樣說，何才這才點頭同意。牛成把石灰挑子交給他。一人先去秦安生家，家里沒人，他又直接去找齊春旺。
齊春旺團駐扎在原縣保安團。牛成來到團部大門外對衛(wèi)兵說：“麻煩老總，請通報齊團長，說他有個黃埔同學，有封信要當面交給他?！?p> 衛(wèi)兵聽到團長的同學，誤以為他就是，頓時臉上堆滿了笑：“請您等一會，我先去通報一下?！彼D身進去了，不一會出來領著牛成進司令部。
齊春旺正在司令部里同秦安生交談。秦安生原來在這里，難怪牛成沒找到。齊春旺聽說有老同學來見他，便說：“帶他進來?！?p> 衛(wèi)兵走后，他對秦安生發(fā)牢騷：“我看這又是一個來討差使的，他們只曉得我當了團長，哪曉得我們的苦衷。王忠君個狗東西，卡著我們的脖子一毛不拔。你就酌情去辦吧，我等著你的好消息。”秦安生從司令部后門走了。
秦安生剛走，齊春旺聽到一聲：“報告團座，客人已帶到。”
“帶他進來?！饼R春旺答道。
牛成被帶了進來，齊春旺見牛成高大壯實，卻不認識，便問道：“你是誰？黃埔?guī)灼诘?？?p> 牛成答道：“我不是黃埔的，是你的黃埔同班同學叫我送封信給你?！迸３烧f著，走向前雙手遞給一封信。那衛(wèi)兵出去了，順手把大門關上。
齊春旺打開信，頓時生出冷汗，他掏出手槍指著牛成喝問：“你是共產(chǎn)黨的奸細？”
牛成不卑不亢地答道：“我是陸繼勝總指揮派來給你送信的，我們陸總指揮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