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正的確很吸引人,但只在不說話的時候。
很快,他的魔力對我就失效了。體育館那晚的小沖動,就像一次腸胃感冒,已被我遺忘。
轉眼進入考試周,每個人的復習效率都成倍在提高,在考試前一天,突擊學完所有考試范圍,幾小時就掌握一學期的知識。這也許就是Deadline的神奇之處吧。
這些天,除了應付考試,我還惦記著給趙九正選個禮物??上肓撕芫枚紱]想到合適的,只好去302找方芳和劉雅黎再幫我出出主意。
晚上八點多,302竟然只有黎黎一個人在。這妖精正一邊敷著面膜一邊做著腿部保養(yǎng)。她的兩條小細腿抹了厚厚的透明膏體,還捂著一層保鮮膜。我說,你這脫毛啊?小妖精說,你才脫毛呢,我這么白嫩嫩的玉腿,怎么可能有毛!我湊近了,聞了聞,說,那這黏糊糊的是干嘛的,促長毛的?她說,女人,不要這么孤陋寡聞好嗎,這是去角質的!我說,角質不是長在臉上嗎?這個小妖精被我說的惡心壞了,抓下面膜,暴躁地扔了過來,說,哪來的哪回去!
我把面膜丟進垃圾桶,好聲好氣地問道:“親愛的,我想感謝一下班長。要是你的話,你會送他什么?。俊?p> “如果是我,壓根就不會送禮啊?!眲⒀爬栌冒烁≈割^輕拍臉蛋兒,說:“請吃個飯得了!”
“吃飯不行,和他太難聊天了?!?p> “不對吧,我怎么覺得你那天看他的眼神挺著迷的,你真的不想一起吃個飯嗎?”
“哪天啊,著什么迷了?我只要和他說上兩句話,就快要氣絕了,還著迷呢!”
“這樣的話,那就算我看錯了吧!”劉雅黎邊說邊按摩著雙腿,“我覺著送禮嘛,一定不能給對方造成負擔,比如不能送超越身份的禮物,也不能送完全不實用的,尤其是非戀人之間?!彼f著,斜眼瞄了我一眼,“你送他的話,游戲機啦,手表啦,香水啦,都可以的呀!”
“香水?”
“對啊,香香的男生,多好呀!你可以選一款有品的,他就算不噴身上,也可以噴在房間里哦?!闭f著,她開始拆纏在腿上的保鮮膜。
“香水一般要多少錢?。俊?p> “幾百幾千都有啦,重點在味道,還有感覺?!彼奈惨衾糜州p又長,甜得人發(fā)酥。
“媽呀,什么感覺味道的。聽著就不像我能送出去的東西。再說也有點貴?!被ㄇО税俚馁I一小瓶水,想想就不值,“你再幫我想想,要符合我風格的,還有我倆這種補課的關系?!?p> “補課的關系?哦,師生關系啊!那送筆嘛?!?p> “筆!這個好!”
“那你看。”她把拆下來的保鮮膜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拿著浴巾去洗澡,走了幾步一轉身,摸著自己的大腿根說,“看!姐的腿白不?”
“白呀,能不白嗎?都捂那么久了,是豬蹄也該熟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
轉天,我就從商場買回了一支LAMY鋼筆,恒星系列的,是這個牌子里價格最低的了。學生嘛,買太貴的就不符合身份了。
放假前最后一天,考完最后一科全班聚餐,然后就各回各家過暑假。
聚餐前,我到男寢樓下,把趙九正叫了下來。
“班長,這個鋼筆是我的一點心意,謝謝你之前幫我補課?!蔽野蜒b鋼筆的禮品袋遞給了他。
趙九正從袋子里拿出盒子,又從盒子里抽出鋼筆。那支筆白黑相見,筆管上刻著他的名字。
“袋子里還有一瓶黑色墨水,店員說LAMY最好配自家的墨,所以我就買了。”
他將筆重新裝好,又放回袋子,說:“這筆我已經(jīng)有一支了?!?p> “???那,這個……”只想著送什么合適,卻沒算到這點。
“不過,”他提袋子的手移到身后,說,“我更喜歡這支,謝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然后就回了宿舍。
晚上聚餐是在一家北方菜館的大包間,全班同學加上班導,坐滿了三大桌。女生們很自覺地坐到一起,還挑了一張最靠邊的桌子。班導鼓勵女生分開坐,和男同學打成一片,可惜沒人愿意動。
剛開始,同學們還挺拘著,班導講話,大家鼓掌,菜上桌,大家開動。漸漸地,開始有人敬酒,然后就是互敬一通,男生們開始劃拳,女生們聊起了八卦,然后男生女生也聊做一團,喝在了一處。很快,一屋子酒氣熏天,聲音大到震耳欲聾。幸好,室內不許抽煙,不然這個包間根本沒法呆。
劉雅黎沒來參加聚會。別看她是個最愛玩的,但在班級里卻十分低調。除了我和方芳,她基本跟班里誰都不來往??赡苓@種場合,在她眼里就像過家家吧,她這個富二代,玩的都是夜店啊、會所啊這類。
方芳也沒來,她這個人在情感上比較理智和淡漠,厭煩這種場合。為了不參加聚會,她甚至把車票買在了下午四點,幾乎是考完試就直奔火車站了。
我和她倆不一樣,愛和班里的人湊熱鬧的,也容易被人感染。但是今天沒有閨蜜在身邊,我不敢喝酒,一定要保持清醒。
勸酒的男生來我這好幾撥了,什么“東北人能不會喝酒嗎”,什么“一看你就是酒量不小的”。我只一句“出車禍,還吃藥呢”,男生們只好說上幾句安慰的話,掃興地走了。
班導、班長和團支書坐在中間那桌,被一群人圍著敬酒,特別像一對新人和他們的介紹人接受來賓們的祝福。那“新郎”趙班長今天竟然也笑容可掬,來者不拒地跟每個人喝酒,平時的冰塊臉都消融了。
我由這幅畫面正幻想著一出愛情戲,卻恰巧碰上了趙九正那雙醉眼。他隔著人群沖我笑笑,簡直像是個初次逛窯子的少年公子!純情中有幾絲浪蕩,拘謹中滲著欲罷不能的渴望,簡直不忍直視!
酒是一個神奇的存在。能把整天笑呵呵的人變得大哭大鬧,把那些悶葫蘆搞得見人就親,還能讓膽小的人沖著暗戀對象喊“我喜歡你很久了,知道不?”現(xiàn)在,全班的人個個沾了些酒,能喝的已經(jīng)醉得舌頭打結,不能喝的正趴桌子上迷糊。
我跟幾個還算清醒的女生說,咱撤吧,不能再喝了,那幾個女生臉紅撲撲地點頭答應。跟班導打過招呼后,我們攙扶著走出包間。我說,有去廁所的沒?結果沒有,我說,那你們在門口等我一會,我去個廁所就來。
這個飯店的廁所,裝修得自然清新,竹條扎的墻面和屏風,黑方石做成的洗手臺,宛如原始叢林中的小木屋。用完廁所,我在黑方石上洗手,心想這是一塊真石頭嗎,不禁摸了摸。正研究著,洗手臺上方的鏡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我一看,竟然是醉眼朦朧的趙九正,站在廁所外的走廊上,好像正等著我出去。
走出廁所,是一條不算窄的走廊,鋪著干凈的灰色地毯,走在上面靜悄悄地,聽不到腳步聲。我先是跟他擺了擺手,打算就此離開,誰知道他朝我這邊邁了一步,擋住了我的去路。
“班長,咋了,你要去洗手間嗎?這邊走!”我怕他已經(jīng)醉的看不清路,還好心指了方向。
他沒回答,也沒動,單手支著墻,離我有一米遠。他的臉比剛才那幾個女生還紅,小單眼皮快撐不住了,一開一合,好像馬上要睡著。我看他一下子也清醒不了,就打算走了,“班長,我們幾個女生先回去了,你們也少喝點,早點回。”我說完就要走,他卻突然睜大了眼,看著我說:“你是怕我嗎?”
他的語氣格外正常,沒有半分醉意,嚇了我一跳。我心虛地說:“不啊,干嘛怕你?”
他沒再說話,卻慢慢向我靠近,近得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這樣的距離讓我有些恍惚,好像我倆真有什么親密關系似的。他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迷離,像加了一層濾鏡,竟帶上了幾分柔情。被他這么一看,我之前動過的那點小心思,也被重新勾了出來。心里一亂,只得低下頭,同時抓上了他的胳膊,阻止他繼續(xù)靠近。
他向前的力量抵著我的右手,皮膚傳來高出室溫的烘熱,我只好越抓越緊,不敢松開。對峙了一會后,他笑出了聲,并向后撤了一步。我感覺自己被耍了,甩開他的胳膊,憤怒地看著他。
他已經(jīng)站直了,臉上的醉態(tài)少了幾分,說:“你明天幾點去火車站?”
我向身側邁出一步,丟下句“要你管”,就離開了。
這人城府不淺,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不知打了些什么主意。剛才他那般主動親近,像極了一次誘敵深入般的勾引。幸好我沒有喝酒,否則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中計。
出了走廊,正碰上徐麗。她的眼神也同樣醉得有些渙散了,看到我,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整理好了。她向我走過來,問:“你們還沒走嗎?”
我說:“馬上走了,剛才去了一下廁所。”
她說:“那你看到九正了么?”她的口齒還算清楚,只是把“九正”兩個字叫的比平時親昵許多。
我也強裝鎮(zhèn)定,說:“他在廁所那邊,還好吧?!?p> 她抓上我的胳膊,半倚著我的身子,噘著嘴呵呵地笑。
“麗麗,你沒事吧?”
她離開了我,挺直了身體站到一邊,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可真羨慕你,曲樂樂?!闭f完她就朝那條走廊走去了。
后來,已經(jīng)大三開學了,我才聽同學說,那晚徐麗告了白。她哭得很兇,很委屈,趙九正送她回了宿舍。但是兩個人在沒在一起,就沒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