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小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尋常閨秀都是在院子里搭秋千的,你家倒好,非要壘個灶臺,還要四四方方,又能當桌子,又能燒柴火,不倫不類。又不是沒有廚房,非把灶臺壘門前,也不怕熏得慌。”工匠抱怨歸抱怨,看了看圖紙,又在雪地里忙碌起來。
護院倒頗為自豪,出言辯解道:“我們家小姐想什么,我們是不知道的。但跟著小姐走,總歸是吃香喝辣,一定是錯不了的。”
倪卿卿正在屋子里磨秘制香料,真的是香得讓人咽唾沫,隔壁院子的盛貴在地牢里都聞到氣味兒,但卻聞不出究竟是哪些配料。對未知的味道,盛貴總是好奇。心癢難耐,他丟了刑具,要出去一探究竟。
香飄小院,香氣籠罩整個倪府。
“好香啊?!膘`丹又抹了抹嘴邊的口水,垂涎道,“姑娘,你怎么懂這么多???”
“看的書多,自然就懂得多啦。”倪卿卿也舔了舔嘴唇,很是得意道,“常見的香料里,我又加了幾味藥草,香味果然倍增。”
“姑娘,我覺得我們光靠賣這香料,又能狠狠賺一筆啦?!膘`丹伸出手指,沾了一點點在嘴里,頓時雙眼發(fā)亮,連連點頭。
倪卿卿眼一眨:“不妨試試?!?p> 倪府的側(cè)門仍舊封著,盛貴迫不及待地翻墻過來,有些困惑地望了望院中剛壘好的灶臺,而后又十分有禮的敲響了房門。
“倪姑娘,你屋子里香得很,在磨什么啊?”盛貴恭敬地問。
靈丹如臨大敵,趕緊起身擋住了小石磨,對門外嚷道:“別想來偷師!私闖民宅,趕緊走,不然我放蛋殼咬你!”
“別這樣嘛,靈丹姑娘,”盛貴笑嘻嘻地道,“你家小姐與我家世子都和好啦,我們也和好吧?!?p> “滾滾滾,小姐是小姐,我是我!”靈丹不客氣地出聲,“你快些滾出去,不然我就叫人把你打出去。我叫人啦,我真叫人啦,來人啦!”
“小氣!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盛貴低罵,又翻墻出去。
倪卿卿好笑地望著靈丹,繼續(xù)磨她的香料。不過她倪府可不是想進就能進的,便又叫來泥瓦匠,把墻頭都插上了尖尖的碎瓷片,專為防盛貴等不請自來的人。
雪下了又停,冬日的太陽,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把柴火添上,鍋架上,八角大料牛油豬骨,都給我放鍋里,使勁熬?!蹦咔淝湟宦暳钕拢瑥N房的婆子們,便把事先準備好的東西,一一倒進了鍋里。
倪卿卿背著手回屋,繼續(xù)看她的醫(yī)書,靈丹守在鍋旁,聞著香氣從鐵鍋里,一絲一縷地鉆出來,直鉆進她的腸胃,肚子在打鼓。蛋殼在旁不停搖著尾巴,口水掉了一地。
“好香啊?!笔①F又忍不住感嘆。
“是嗎?”朱銘昭放下布防圖,推門出去,站在屋檐下,用力聞了聞,“果然。哪里來的香氣?”
“隔壁倪府。”盛貴大力相邀,“世子爺,不如我們一起去隔壁看看吧。這么香的食物,我還是第一次聞見?!?p> “確實。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去把穆老板請來?!敝煦懻褤P唇。
“啊,還是世子想得周到。穆老板那舌頭,只要嘗一嘗,就能嘗出配料和做法。”盛貴賊賊一笑,“到時珍饈樓又多了一道佳肴,我們又多賺了一筆銀子。”
足足熬了兩個時辰,揭開鍋蓋的時候,香氣完全散發(fā)出來,勾得不少貪吃之人,都在倪府門前駐足。
倪大仁從皇宮里回來,遠遠望著自家府門烏壓壓的人,還以為是上門求診的。待走得近些,聞到了讓人食欲大增的香味,才知道又是自家小孫女在搗鼓。
廚房的婆子一臉敬佩,她們在廚房里呆了大半輩子,都沒聞過這么香的味道。倪府閑著的下人,也圍在了小院外頭,爭先恐后地往院子里瞧。
倪卿卿十分滿意地掏出了小木盒,將秘制的香料,灑進了翻滾的紅油湯里。
我的天!
那猛增的香氣,簡直能把天上的鳥兒都能勾下來。
蛋殼搖著尾巴汪汪大叫,急不可耐地翻上灶臺,伸長舌頭,就想往鍋里舔。
倪卿卿手疾眼快,趕緊把蛋殼給撈了下來,笑罵道:“真是個貪吃的狗子,為了美食,連性命都不要啦!拖下去,栓遠些。”
蛋殼暫時被發(fā)配出院子。
“卿卿,這就是你給祖父準備的驚喜。不錯不錯,祖父很滿意。”倪大仁大步邁進倪卿卿的院子,身旁還跟著滿臉笑意的穆老板。
穆老板樂呵呵地朝倪卿卿拱了手,笑著道:“一里外都聞見了這香氣,特意進來討教討教,沒想到小侄女對廚藝這方面,還有興趣。”
“穆伯父快請坐。不過突發(fā)奇想,燉了一鍋大雜燴,哪里比得了您的手藝?!蹦咔淝湔泻裟吕习遄?,又吩咐人多添了一副碗筷。
“大冬天來上這么一鍋,光看著心里也暖和。”穆老板往鍋里看了看,又聞了聞,這一鍋的做法,已經(jīng)清楚了十之八九?!斑@鍋熱辣,不如我去廚房里再添幾個素菜,如此這桌席才更爽口。”
“求之不得!”倪卿卿大喜,趕緊陪穆大廚去了廚房。
倪大仁嗅著鍋里的香氣,美美地喝起了小酒,靈丹忍著口水,用勺子舀起了豬大骨,又把魚頭放了進去。
“還不錯,不知本世子可否一同入席?”朱銘昭飛身越過墻頭,略微彎腰過了紅梅樹,來到桌前。盛貴從狗洞里爬出來,頭上頂了一根枯草,匆忙忙趕到。
“見過世子?!蹦叽笕势鹕硇卸Y,不冷不熱地道,“世子請便。”
“真香啊,不知可否為本王爺多添一雙筷子?”朱王爺也從墻頭翻身過來,與朱銘昭并肩而立。
父子倆一同站在倪大仁跟前,雖然養(yǎng)眼,但當?shù)攦鹤拥?,都是白眼狼。當年未發(fā)跡時,定下娃娃親,得圣恩賜了國姓,便翻臉不認人,使手段退了親事。若是打國姓爺不犯法,倪大仁真想把這對厚顏無恥的白眼狼,給亂棍打出去。
“忠王爺,”倪大仁咬牙叫出這三字,而后道,“您請便。”
“如此,我父子倆便不客氣啦?!敝焱鯛斉c朱銘昭撩袍子坐了下來。盛貴取出銀針,在鍋里驗了驗,又將杯碟茶碗一一驗了,才出聲道:“無毒,可放心使用。”
倪大仁知道上位者的謹慎,也知道女真人身上的疹子來得蹊蹺,也就沒發(fā)作。但一旁靈丹,卻恨不得揍盛貴一頓,心道要是擔(dān)心被下毒,回自己府上就是,何必在這里惹人不痛快。
倪卿卿與穆老板端著菜碟過來時,席面上已經(jīng)熱火朝天的吃了起來,還加添了兩把椅子。
朱王爺和朱銘昭他是認得的,但另外幾人,她卻眼生得很。
倪大仁正夾著一根脆鴨腸,滿面紅光地道:“卿卿,這幾個蹭吃蹭喝的,是祖父的同僚,剛好路過。肉有些不夠吃,你快多備些肉來?!?p> 那幾個御醫(yī)嘴里直喊著辣,但手里的筷子,卻忙著往鍋里找肉吃。
“穆老板也在啊!”幾個御醫(yī)眼里放光,不等倪卿卿過去,他們就主動跑過來,將倪卿卿和穆老板手里的菜給搶了過去。一面搶,還一面爭食,不住贊道:“好吃,實在太好吃了!大冷天,這么一鍋頂香的熱菜,再配上如此清淡可口的小菜,簡直舒坦得落淚!老倪啊,有這么個既能下針又能下廚的孫女,真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