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卿卿尚在夢中,就被靈丹喚醒,說是李尚書府里有女眷不適,特請她過去瞧瞧。來人是個(gè)年輕男子,架子大,催得又急,倪卿卿背藥箱上了馬車,連發(fā)髻都是靈丹在馬車?yán)锾嫠旌玫摹?p> “敢問是哪位貴人身體不適?”靈丹撩開簾子,好生好氣地問。
“去了就知道了?!眮砣岁幊林樆貜?fù)。
靈丹不悅縮回馬車,倪卿卿看來人發(fā)黑的印堂,還有一身不俗的打扮,隱約猜到了一二。
馬車在尚書府門前停下,天已大亮,等在門口的李府管家倒是殷勤得很,把倪卿卿迎進(jìn)了府里。
“婦人家的陰私病,兩位還是稍留步?!惫芗叶Y貌攔下了靈丹和步司。
不請她祖父,倒請她這個(gè)小大夫,看來主人家確是不想張揚(yáng)?!办`丹步司,你們先去馬車?yán)锏戎仪仆瓴?,自?huì)出來。”
靈丹明白事理,但步司不肯,面癱著臉,打定主意要跟著倪卿卿。
“走吧,這么大的尚書府,難道能把主子吞了去。步司,你要曉事些,才能得主子歡心?!膘`丹得了倪卿卿眼神示意,一邊勸說,一邊拽步司胳膊。
步司杵原地不動(dòng),倪卿卿沒法,只能道:“你愿意在雪地里站著等,也無妨,但是別跟過來,可以嗎?”
步司抱著劍,終于點(diǎn)了頭。
倪卿卿與那年輕公子,一起繞過結(jié)冰的小湖,一起進(jìn)到了內(nèi)院。
內(nèi)院很安靜,連下人也不見一個(gè)。
年輕公子叩響了門,謙和道:“爹爹,我們到了?!?p> “進(jìn)來吧?!背雎暤氖莻€(gè)中年婦人的聲音。
年輕公子整了整衣冠,推門進(jìn)去,倪卿卿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也跟著邁進(jìn)屋里。年輕公子關(guān)上了門,恭敬退到一旁。李尚書高坐,旁邊坐著一位婦人,用兜帽擋了臉,看不清容貌。
“見過李尚書,見過這位夫人?!蹦咔淝涔Ь葱卸Y。
“倪小大夫客氣?!崩钌袝聪蚰菋D人,笑著道,“這是我親戚家的一個(gè)女眷,不便示人,還請倪小大夫見諒。”
“不妨事不妨事,”倪卿卿笑著道,“好些姑娘家到我府上來看診,也是蒙了臉的。”祖父教過她,做大夫的只管看病,其余的事,別去探究打聽。
“那如此,就先替我這親戚把一把脈吧?!?p> 病人不先說病情,上來就讓大夫把脈,看來是存心要試一試她的本事。倪卿卿依言上前,那婦人伸出保養(yǎng)得極好的手來。倪卿卿看著那長長的指甲,心里隱約又猜到了幾分,但只當(dāng)什么都沒察覺,只專心替那婦人把脈。
“本......我的身子如何?”那婦人柔聲問。
“夫人體虛畏寒,想這些年來,郁結(jié)于心,睡得不大安穩(wěn)。”倪卿卿如實(shí)回道。
“那我這年紀(jì),我這身子,還能否有孕?”婦人又問。
“恕小女子無禮,夫人多年前應(yīng)該是誤食寒涼之物,傷了身子,想要再次受孕,怕是極難。”倪卿卿小心斟酌著字句。
“寒涼之物?”那婦人縮回手去,柔聲道,“小大夫說得倒是隱晦。我只想知道,我這身子,比那穆掌柜夫人的身子如何?她都能懷上,我呢,我有沒有希望懷上?”
“有些難,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至少也得兩三年的功夫,不間歇地喝藥扎針,忍著苦忍著疼,才能把身子調(diào)理好。”
“果真有希望?!蹦菋D人言語中帶了歡喜,轉(zhuǎn)而又道,“但兩三年時(shí)間,是否太長了一些?”
“心急懷不了胖小子,夫人見諒,我目前的本事,也就只能做到這地步。”
“小大夫這么大的本事,倒是謙虛得緊?!蹦菋D人熱絡(luò)拉過倪卿卿的手,歡喜道,“我盼這麟兒,也盼了十年有余。若是倪大夫能助我達(dá)成心愿,我定重重賞你?!闭f著,從袖中取出一根玉簪子,替倪卿卿插在頭上,柔聲笑著道:“這根簪子,就算是夫人我付的定金。怎么樣,喜歡嗎?你這小姑娘,我倒是越瞧越喜歡?!?p> 倪卿卿內(nèi)心有點(diǎn)小小的激動(dòng),她剛才瞧得分明,這根簪子,就是仙翡閣里,她傾家蕩產(chǎn)也買不起的另一支。頭上戴著好十幾個(gè)超級大豪宅,倪卿卿抱緊藥箱,歡喜道:“夫人放心,小女子一定盡心竭力?!?p> 李尚書松了一口氣,高興起身,喚了自家長子李年琦一同出門守著。只要這大夫愛財(cái),就好擺弄。
倪卿卿去把門上好門栓,轉(zhuǎn)身過去,從藥箱里取出了銀針。有幾根針又粗又長,扎進(jìn)身子有多疼,想也知道?!胺蛉巳讨?,實(shí)在忍不住,叫出來也不丟人?!?p> “能有多痛?錐心之用,我都嘗試過了兩次。”那婦人仰面躺在小榻上,用布巾擋了臉,又翹著長指甲取了手帕,塞進(jìn)嘴里,用貝齒咬住。
倪卿卿將銀針消了毒,按著婦人平坦的腹部,開始施針。
李尚書父子坐在屋外的石凳上,只能聽到幾聲極為痛苦的悶哼,聽得背脊一陣涼意。
“琦兒,你覺得倪家這小醫(yī)女如何?”李尚書突然低聲問。
“聲名狼藉又容貌有損的女人,貪財(cái)好色,除了長于婦人之癥,其余的,一無是處?!崩钅赙治樟巳?,鄙夷出聲。
“可是.......”李尚書面色為難。
“可是皇后姑母想她進(jìn)我李家門。”李年琦聲調(diào)里沒有起伏,“如此才能一心為姑母看診,免得被旁人收買了去?!?p> 李尚書嘆口氣道:“琦兒青出于藍(lán)。你姑母的皇后位置是太子有意扶持的,爹爹我這尚書位置是太子好心打賞的,都坐得不安穩(wěn)。宮里有齊貴妃,對后位虎視眈眈。你姑母能否安度下半生都難料,只有誕下皇子,在太子的庇護(hù)下,長大成人封王封侯,才能讓我們李家把腳跟站穩(wěn)?!?p> “一切但憑姑母爹爹吩咐?!崩钅赙届o無波地道。
李尚書欣慰笑了笑,道:“太子有意撮合她與朱銘昭,好在朱銘昭對她愛答不理,如此,這棵寶樹,就由我們替太子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