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狂蜂浪蝶

　　入眼是一片花，花下是一片湖，遠(yuǎn)處還有彎彎曲曲的水道。那道水蜿蜒到繁花深處，漸漸地隱去了。

　　而妖童媛女蕩舟其間，送來送去的不止脈脈眼波，還有纏纏綿綿的歌聲：“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是一年春?；w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备杪曔^后又是笑聲，那笑聲脆脆的，直聽得人也想跟著微笑。

　　而她也確實(shí)微笑了，忽而聽到有人叫道：“子洛姑娘?！毖曂?，只見一白衣男子立于船頭，他本一手執(zhí)傘，見到她后立刻把傘收了起來：“果然是你。”

　　正巧一陣清風(fēng)拂過，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桃花落了下來。這人足尖一點(diǎn)便掠到子洛船頭，手心一張就是一小支開得正艷的桃花：“香花贈(zèng)美人?！?p>　　子洛干脆地接了：“肖公子，真巧?！?p>　　這就是昨天的“罪魁禍?zhǔn)住?，九霄閣肖陽了。不待她問罪，肖陽自覺道：“昨日帶累姑娘了，我向姑娘賠罪?！闭f罷果真一禮，他的風(fēng)度儀態(tài)都是頂尖的，讓人很容易就生出好感來。子洛笑道：“那可不能一支花就打發(fā)了我?！?p>　　“自然?！毙り栍终局绷耍蝗徊[起眼睛贊道。“這花你帶著真是好看?！?p>　　子洛自知美麗，但很少被人這么直白地夸過，心里多少有點(diǎn)不好意思：“還不是要謝謝公子。不如今日我?guī)Ч釉诹柙茖m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也算是表達(dá)謝意了。”

　　肖陽簡直求之不得：“那可該我感謝你了?！?p>　　二人都是出眾的人物，并肩立在船頭便引來不少人圍觀。更有好事兒的男女把桃花往他們身上丟。子洛還好點(diǎn)，人們對美貌的女子多少有些顧惜，肖陽可被甩了滿頭滿臉的花兒，有一串兒伶仃地吊在他的發(fā)冠上，看起來著實(shí)有點(diǎn)滑稽。他佯怒道：“怕了你們了?！?p>　　說罷便衣袖一卷，那些沖向他面門的花也是一轉(zhuǎn)，當(dāng)頭蓋臉地飛向那群人。又是一陣笑鬧不提：“咦？人呢？”

　　肖陽早乘著花飛花謝花滿天拉著子洛遁了。子洛笑出了聲，肖陽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有這么好笑嗎？”他本該佯怒挽尊的，誰知說道一半也笑了起來。這下可好了，兩個(gè)人對著笑，笑到天荒地老都笑不完。

　　還是子洛先停下：“你把我的船弄丟了，可得請我吃點(diǎn)好的。”

　　他們離開后自有侍從去收拾殘局。肖陽笑嘻嘻地道：“好啊?！?p>　　他這么爽快，子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逗你玩的，哪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

　　她帶他去了桃花樓，名氣不算最大的，勝在臨溪而建，有飛花流水之景。點(diǎn)了一道清蒸魚，一道酒釀蝦，什錦燴菜，香炸圓子。甜食配了桃花凍，酒點(diǎn)了釀?dòng)裣６际潜容^素淡的吃食，子洛擔(dān)心肖陽覺得怠慢。誰知那人以手支顎笑得正風(fēng)流，見她看過來，整個(gè)人更是如開屏孔雀一般：“怎么了？”

　　他的眼睛像一汪深潭，表面亮得仿佛蓄了無數(shù)碎金，內(nèi)里深得仿佛沒有盡頭。這樣一雙眸子是能溺死人的，子洛首次移開視線：“沒什么?！?p>　　他的皮相能讓一群大姑娘老阿姨瘋狂不是假的，子洛看著尚臉紅心跳，紫薇就更不用說。她正在滿目軒里挑打扮自己的東西，正遇上幾個(gè)最不想見到的紈绔子弟。

　　其中一個(gè)堵著她吹口哨：“這不是紫薇仙子嗎？來買東西？”

　　她看到這群人的做派就煩，想抬腿就走，可身份不夠也不好動(dòng)手：“煩請公子讓讓?！?p>　　那人不但不讓，還朝她逼了過來：“遇上既是有緣，仙子何必如此無情?！闭f罷抓起紫薇一只手，湊過臉來一嗅：“好香?！?p>　　紫薇惡心得不行，僅有的臉面都要繃不住了：放開！”

　　公子哥當(dāng)然不放，變本加厲地毛手毛腳起來。紫薇越是掙扎他越是興奮，越看那張嬌滴滴臉越喜歡，最后居然說：“仙子就從了我吧。伺候得小爺舒服了，給你個(gè)妾做做也不是不可能?！?p>　　這話在他看來是施舍，在紫薇眼里是明擺著的侮辱。她當(dāng)下奮力掙扎起來，誰知連公子哥的手都掙不開，一逼之下眼淚都要漫出來。那公子哥獸性大發(fā)，不顧場合地準(zhǔn)備辦事了。

　　他停住了動(dòng)作。

　　紫薇趕忙從他身下翻出來，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一個(gè)極出挑的白衣男子。那男子笑嘻嘻地倚著柜子，也不知看了多久。見他們動(dòng)作停了，做了個(gè)“請”的手勢：“繼續(xù)?！?p>　　他是個(gè)極漂亮的男子，笑起來簡直讓心有所屬的紫薇都心旌搖曳?？烧l都不知道他那副笑臉背后是真還是假，尤其他能在一幫朋友的把風(fēng)下過來看戲，想來必是有一番來歷的。

　　公子哥權(quán)衡再三，施了一禮：“是小人錯(cuò)了，您大人大量不要與我計(jì)較。”

　　男子“哈”地笑了一聲：“不過是有事找這位仙子，你忙完我再說也是一樣的?！?p>　　公子哥一時(shí)也不知他想做什么，只好順著話說下去：“那您先請?！闭f完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臉色退下。

　　紫薇這才松了一口氣：“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做牛做馬，在所不惜。”

　　那男子不看她一眼，漫不經(jīng)心撈了個(gè)小玉佩盤在手里玩：“你是紫薇吧?！?p>　　聽到這話，紫薇悄悄打量他一眼，很確定自己從沒遇見過這等人物，不免心中一動(dòng)：“正是，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她有心結(jié)交，人家壓根不接她的話：“前些日子你找了子洛的麻煩？”

　　紫薇一驚，隨即道：“紫薇不敢。”

　　那男子面如冠玉，高鼻深目，眼如寒星。整個(gè)人又是尊貴又是邪氣，紫薇突然相信了前些日子大小岳說的什么“皎如玉樹臨風(fēng)前”、“君子如玉世無雙”，她神態(tài)越發(fā)柔情似水：“原來是肖公子。”

　　話還沒說完，紫薇“噗”地一下跪倒在地。

　　肖陽可不像在子洛面前那般軟綿綿的模樣了。他笑了一下，紫薇的喉嚨又是一緊。

　　“還挺聰明？”

　　紫薇在他的威壓下動(dòng)都不能動(dòng)，只能竭力從嘴巴里呼氣，一點(diǎn)柔美的感覺都沒有了。肖陽走到她面前，蹲下去，一手提起紫薇的頭發(fā)：“子洛不會(huì)處置你，不代表我容得下你?！?p>　　他甚至笑出了酒窩一點(diǎn)：“乖，別到她面前煩她?！?p>　　紫薇只覺得仿佛有一只鐵手掐著她的脖子，讓她連困難的呼吸都做不到了。她這才驚慌起來，眼眶里都是激出來的眼淚。她絲毫不懷疑肖陽真的可以弄死她。

　　大概正是她要死掉的那瞬間，肖陽放掉她的頭發(fā)，站了起來。

　　紫薇面容青紫，正大口大口地捯氣兒，突然被肖陽踢到柜子深處。她透過眼淚看到子洛拿著什么走了過來，而肖陽擦著手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