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楠兒在萬籟山附近的鎮(zhèn)子里找了一家客棧,然后不吃不喝的在房間里蒙頭大睡了三天三夜,在這期間我曾到萬籟山的寺廟去看過。一進廟門就聽到路過的小和尚說斷緣不知為何,回去之后就被住持罰面壁思過。我聽了也覺得莫名其妙,難道這住持知道了楠兒的事了?不可能啊,除非他有千里眼順風耳,要不就是他派人跟蹤,或者是斷緣那個二貨自己主動交代的。面壁就面壁吧,正好替楠兒出口氣!
我在寺院里閑逛著,心想這不就是普渡大師的寺廟嗎?雖然年代已久,但是基本樣貌和構(gòu)造還是一樣的,況且這萬籟山上除了這座寺廟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了吧。
轉(zhuǎn)著轉(zhuǎn)著我就來到了一個小院,這個院子是單獨存在的,里面種著郁郁蔥蔥的竹子,一間黑頂白墻的房屋,這里很安靜,不像其他地方小和尚可以隨便走動,就算有從這里經(jīng)過的也都是輕手輕腳,閉口不語的,像是怕打擾了里面的人一樣。還別說這個院子我在去找普渡大師的時候真沒見過,難道是多年以后拆掉了?!我很好奇里面住的是什么人,于是走到門前老套路先是偷聽一下,里面沒動靜,我便穿門而入,雖然這里的人看不見摸不到我,但是我還是習慣性的避讓躲閃他們。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好聞的沉香味兒,房間干凈整潔,被打掃的一塵不染,正對門是一張沉木八仙桌,桌上放著的是筆墨紙硯以及幾本佛經(jīng),右手邊是一張竹床,上面是整潔的鋪蓋,左手邊則是一道半掩著的門,這次我直接進入門內(nèi),卻被盤坐在地上的人嚇了一跳,還好他聽不見看不見我。只見他坐的筆直,手中盤著一串楠木念珠,正對著一面潔白的墻壁,這身影我很熟悉,我繞到他身側(cè),歪頭去確認那張淡然的面孔,果然是他!我直起身撇了撇嘴,看著他雙目緊閉,口中默念著什么,原來這家伙真的被關(guān)禁閉了呀!
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俊郎的側(cè)臉,此時的他沒有厲連辰的冷峻與犀利,有的只是平靜祥和,讓我不禁懷疑這真的是厲連辰的前世嗎?為什么我的前世性格跟我差不多,而厲連辰的就天差地別呢?就當我胡思亂想之時我發(fā)現(xiàn)斷緣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手中的念珠被他盤的有些亂晃,他的眉頭緊鎖像是再努力克制著什么。突然,嘩啦一聲,一顆顆楠木珠子滾落一地,我有些驚訝的看著他,而他緩緩睜開眼睛,突然嘴角微揚苦笑道:“難道真的躲不過嗎?”我聽的云里霧里,而他緩緩起身走出房門我緊跟其后,只見他仰頭閉目,修長的手指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輕聲呢喃道:“這里…好痛…”不知為何我的視線模糊了,心底涌上了莫大的傷痛,痛的我無法呼吸,為什么?這是為什么?我不敢再留在這里,于是忍著不適,踉踉蹌蹌的回到了客棧。此時,房間里空無一人,床上的被褥隨意的攤在那里,人呢?管不了那么多,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努力緩解心里的不適,漸漸的我平靜了下來,不敢再回想剛才的那一幕,它就像是一個開關(guān),一旦想起,心底的悲傷就如洪水一般將我淹沒…
突然聽到窗外亂糟糟的,我透過窗子向下看,只見楠兒在一塊空地上竟然支起了粥棚,那些窮人乞丐紛紛上前索要食物,一勺勺濃稠香甜的米粥倒入各式各樣的容器里,此時楠兒臉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純真熱情,我的嘴角也不自覺的跟著上揚。
粥棚一連支了一個多月,從一開始的楠兒一個人忙碌,變成現(xiàn)在好幾個人幫她打下手,粥棚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三個…這里的人都稱楠兒為活菩薩,她的事跡也在這一代傳開了。但是做善事是需要錢財?shù)?,很快楠兒的金銀首飾就所剩無幾了,客棧也馬上就要住不起了,可是眼下聞風趕來的乞丐越來越多,粥棚是一定要開下去的,不然這么多餓急眼的人很容易出事的。就在楠兒有些焦頭爛額之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楠兒收拾好包裹然后走到門前詢問是誰,原來是客棧老板,他一臉笑意的說道:“楠兒姑娘,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鎮(zhèn)子里的大善人??!你看看救助了多少貧苦百姓啊!嘖嘖嘖,真是讓我們這些守財奴望塵莫及??!哈哈哈哈,不過…楠兒姑娘你這房費是不是該交一交了,你看你都花了那么多銀子做善事了,肯定不會欠我這點錢吧!”楠兒神色變得有些為難,房費的確是該交了,可是自己手頭的銀兩根本不夠?!袄习澹刹豢梢匀菸?guī)滋??我家里人正在給我送錢的路上,等他們錢財?shù)轿晃乙欢〞⒎抠M一文不差的補給你,如何?”一聽楠兒沒錢交房費了,老板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呵,沒錢?沒錢還在這裝什么大尾巴狼?說什么家人給你送錢,我呸!你一個青樓頭牌哪有什么家人?告訴你,老子早就知道你是前些日子失火后失蹤的花滿樓頭牌,不揭穿你是想看看你一個頭牌有多大能耐在這假惺惺的做善事!”楠兒哪里受過這樣的氣,抓起桌上的茶水迎頭就潑了過去,這一潑可惹毛了那客棧老板,他揚起手就要給楠兒一耳光,可是揚到半空卻被一把抓住了。順著握著他的手看去竟然是斷緣,一見到他楠兒忍受已久得委屈瞬間化作淚水洶涌而出,她管不了那么多一頭沖進斷緣的懷里,肆意的痛哭著,而斷緣則僵硬的站在那里,“哪里來的和尚?!來人??!”被斷緣摔在地上的老板踉踉蹌蹌的爬起來叫來幫手,突然斷緣從衣袖里拿出了一串晶瑩剔透的白玉念珠在老板面前晃了晃,這老板可是識貨的,一把搶過念珠一副貪婪的樣子仔細摸索個不停,他那副嘴臉真是讓人惡心!“滾!”沒想到這個字是從斷緣口中說出來的,雖然聲音不大但極具震懾力!客棧老板不敢多留帶著門口的手下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此時房間里就剩楠兒和斷緣以及看不見摸不到的我,氣氛有些小曖昧,“咳咳,楠兒姑娘…”斷緣輕聲提醒著懷里的楠兒。楠兒抽抽涕涕的從他懷里抬起頭,梨花帶雨的樣子甚是惹人疼,果然斷緣臉頰泛紅?!澳阍趺床艁??你知道我在這里等你多久了嗎?我在這里做善事幫助人來贖罪,我知道我之前做了很多壞事,可是我會努力改的,努力去彌補,我可以從今往后吃齋念佛,只求你…只求你不要拒我千里之外好嗎?”說著說著眼淚再次決堤,斷緣眼中有些波動,他抬起手,用自己寬大的衣袖輕輕拭去楠兒臉上的淚,略帶寵溺的說道:“真是拿你沒辦法了。可是…我什么都給不了你。”“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每天能看見你就好了,我不會耽誤你修行的!”看著楠兒滿眼期待的樣子,斷緣微微笑了笑沒在說話,而是抬手將楠兒臉上的發(fā)絲掖到耳后,也許只有他和我知道或許楠兒已經(jīng)斷送了他的修行,可是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心甘情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