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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韻晏寧

【三十】

簫韻晏寧 歸田向晚 2766 2019-05-28 23:45:00

  彩袖殷勤捧玉鐘,當(dāng)年拼卻醉顏紅。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fēng)。

  這一場傷風(fēng)若的確不是我清楚記得滿心對蕭韶的不信任,甚至要覺得這綿延近一個月的病癥是他的刻意所求。無論如何,這場傷寒害得很是合他心意。幾乎不用任何更多的說辭,我老老實實地被圈在了小小的院子里。這院子似乎像是個普通的富戶設(shè)在城郊的僻靜庭院,小巧雅致,入門庭后的小院不過留一洼水塘養(yǎng)著荷花和蔥榮的竹叢,兩邊短廊直向著主舍樓閣,隔著月門后是個兩層的閣樓三舍圍出一方小院,平時若是蕭韶有要事或者會客,會撿最遠隔我?guī)康男d。我每天的主要活動,算上喝藥,吃飯,就只剩下在院子里各種找消遣,和努力往蕭韶跟前湊了。有一天突發(fā)奇想地找了個僻靜墻角想挖地洞,拿出偷藏起來的花鋤,我正刨得忘乎所以,一扭頭就看到背后蹲了兩排一共四個人,是每天給我送餐食的丫頭和每日必有一人站班看著我的護衛(wèi),前面的兩個小丫頭還挺善良地擺出興致勃勃地神情觀看著,似乎也很是期待我能挖出個什么。后面的護衛(wèi),媽子則一臉不以為然。接著的兩天我的湯藥里就感覺多了安神助眠的效用,茶飯后我簡直睡得天昏地暗,花鋤這一類的東西再沒機會見到了,而墻角那些位置自然我也沒有機會再去。

  陽春入三月,煙雨開始朦朧。偶爾晴好的天氣,就如同是慘淡無光的人生突然得見的光明。

  白天的時候,那些柳絮甚至飄進小院子里,在透明光下,輕悠悠。我原本坐在廊下,捧著臉,曬著太陽,百無聊賴地想著這一天要怎么打發(fā)……突然蕭韶的臉就占滿了整個視線。再接著,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我已經(jīng)被帶著逛起了小院外的街角鬧市。我從來不知呆了近一個月的院子是在一處小鎮(zhèn)上,比起南山,頗有些晉霖的繁華樣貌,同晉霖比又很有南山的悠然之態(tài)的地方。

  那人一直走在前面不近不遠,我大跨一步能追上的距離,一個側(cè)身伸手他就能拉到我手的距離,走了一路,這樣的距離也保持了一路。我看著行人,街道,石子小路,想著,這世間人和人的距離這樣近又這樣的遠,我站在他的影子里,斜映在地上的是幾乎重疊著的兩個人的影子,人心的相悖卻是繆之千里。

  這里的街道不像晉霖,有寬敞的馬車道,更多是曲折的石子小道,亂穿在搭著木棚小樓的窄巷間,間或遇到些水路,也不知是哪里的河流或河塘小道,或有靠岸擺渡的渡船,或有做些小交易的漁船,或有歌舞奏樂都爭奇奪艷的花船。

  晚風(fēng)斜斜,我隨他坐到了一家靠水路的茶樓上,隔著一條石子路的另一邊是潺潺的流水,近傍晚的時候,靠過來一艘畫舫,琵琶聲聲,伴唱軟語清徊,到了暮色深濃時,畫舫四周挑上花燈,畫舫的二層將簾幕挑開竟是個半大露臺,兩個舞娘輕揮水袖,蓮步微轉(zhuǎn)。樓前柳枝依依,絮飛冉冉。我看著那曼妙舞姿,陪蕭韶等著,自進茶樓到他選桌位,我大概知道他是故意選的這處地方,他在等人,只是不知道等的是誰,為什么要帶上我。

  “你今天見客卻要出門來,之前都遠遠將我隔開,今天卻放我在邊上,莫不是這人我也認識?”百無聊賴地,我實在是忍不住問了。

  “不見誰,只帶你散散心,看看景?!?p>  “這算什么景,不如帶我去晉霖逛,那里的歌舞鬧市,亭臺樓宴可更多。”我故作雀躍一些的樣子,像是不經(jīng)意說起的。

  “晉霖……不然絕粒升天衢,不然鳴珂游帝都。焉能不貴復(fù)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我看你無才無德,更無大志,無需往?!?p>  “……不需你拿話來堵我,晉霖呆著的也不盡是大丈夫,別人呆得,我也呆得,從前我呆得,以后也呆得。”

  “你可想過,為什么蕓姨要帶你離開晉霖,又為什么她不直接來尋你,卻托別人?”

  “不然你現(xiàn)在就告訴我,不然就放了我……”

  “我不放你,也不告訴你……”這人頭也不抬,細細茗著茶香,聲音低到冰冷,“你奈我何?”

  “……”不如何,但想盡辦法壞你一些事罷了,“這都過了飯點了,你既不等人,也不用逼著我在這喝茶吧,我餓了?!?p>  “……再上些茶點。”

  “你自己吃吧,我記得來時的路上有些賣餛飩,湯面的小攤,給我錢,我自己吃。”我努力笑得好看些,雖然覺得這人面前估計沒用。

  “你坐著,他去買來?!边@邊蕭韶話剛落音,一個護衛(wèi)已經(jīng)在樓下的路上了。

  “他怎么知道我想買哪家的……”

  “嗯,你想吃哪家的?”

  “……”就連面攤餛飩都是信口胡謅的,我怎么可能說得出這么個攤位來。

  “……棲云山莊的事未盡,山莊主徐成,他是朝臣,是從軍的副將,你覺得殺了他的人,會放過你我?殺了他,卻能將主事罪名全捏造給訪松集的那些文人,將山莊內(nèi)的所有事情以火災(zāi)掩蓋,瞞天過海,你猜他會不會在晉霖?會不會對你蕓姨不利?”

  “將事情說清楚,我便安心聽你安排。”

  “你問?!?p>  “你同蕓姨有過結(jié)?”

  “沒有?!?p>  “我進山莊,是不是你的安排?”

  “是?!?p>  “為什么?”想起被關(guān)在石室和被人運送走私物品一樣,最后被賣身的事情……我心中已經(jīng)在扎小人了。

  “讓蕭氏為難的一個人,被我的人發(fā)現(xiàn)在你蕓姨身邊很是用心思,所以想讓他分分神?!?p>  “可為什么偏偏是要把我送進山莊?”這才是我真正不滿的!我心里已經(jīng)扎破一打小人了,可這人連噴嚏都沒打一個。

  “……你進山莊的事,是手底下人同我玩了個把戲,原想不過是困住你三兩天。”

  “……”那我也很生氣,那個石室根本不是活人能呆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同你玩把戲,你怎么收拾他們的?”

  “……所以在山莊見到你后,我一直在告訴你不要卷入山莊的事情,也在尋時機帶你出來。”

  “蕓姨同山莊可有相關(guān)?”

  “運作山莊的勢力到底有多大,我并沒有確切證據(jù),所以要帶著你去查?!?p>  “……你沒騙我?”

  “若只是利用,從山莊出來的一路上,我何必費心保你性命?!?p>  “……”這也是我的矛盾所在啊,這個人算計蕓姨,算計我,可是……最黑暗絕望的時刻,逃亡的一路上,也是他在我身邊,我記得一片黑暗中被人緊握的手,記得數(shù)次刀風(fēng)劈面而來,他將我緊緊護在了身后,在我還聽得見的時候,他用盡方法,散盡錢財買我性命的話語,一片黑暗冷風(fēng)如刀的江上,他環(huán)抱住我的溫暖,“你最后丟下了我,什么都不告訴我……甚至不告訴我怎么能找到你!”

  “離開棲云山莊,你本沒有理由再同我牽連,況且,隨長孫瑾回你蕓姨身邊,不好嗎?”

  “……長孫瑾為什么會和蕓姨有關(guān)?他到底是好人還是是壞人?對你而言,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人竟然笑開了,我簡直難以置信,這個問題很認真的,可是樓下送上了熱餛飩剛好打斷了我。蕭韶硬生生地阻止我的繼續(xù)發(fā)問,接過來,一人面前擺一碗,然后他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我干瞪著眼,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吃著,也覺得他這是打定主意不說了。只能自己賭氣地偏了偏頭,慢慢吃了起來。

  嗯,拎在食盒里的熱雞湯餛飩,這手藝和給我做三餐的廚娘分毫不差。我猛一抬頭瞪著對面,費這么大勁讓人兩頭跑,回去吃不就完了!

  “……還說沒等人,根本不能信?!蔽夜室庖阅茏屓寺牭靡姷穆曇簦÷曕止?。

  偏頭一看,花船上的舞娘收了琵琶放了簾幕回到船室里,岸上在舞娘們奏樂起舞間向路人和茶樓里的看官收取賞錢的小倌也收了缽回船。

  “這就要走了嗎?真是奇怪……”

  “這里不比晉霖,徹夜笙簫只怕過猶不及,不若讓人意猶未盡的好。”

  “蕭侯看人心真是深諳此道啊。”

  “你可還有想看的?若不然就要回去了。”

  “沒有。”

  “我見你傷風(fēng)已無礙了,明日啟程往燕州城?!?p>  燕州城,是往北疆的邊地之城,同晉霖隔了重山重海,且不說這人是什么企圖,若他再一次棄我不顧,我可是真不知何時能見到蕓姨了。于是我打定主意,燕州城是萬萬不能去的,得想法子拖住他。這樣想定的時候,從茶樓下樓梯的時候,我暗暗咬了咬牙,好不容易狠心要摔個腿傷骨折,將要得逞的時候,堪堪被穩(wěn)穩(wěn)接在了先下了一步臺階微微側(cè)身的蕭韶懷里,這人也沒有任何言語,只是神色莫測地看著我。這一摔我是要扎實弄出動靜的,所以摔得很認真,被他扶下是意外,而這下我全身的著力點只在他的手臂上,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我在故意要接近他,一摔不成,不過是我自己落了個大紅臉,狼狽站穩(wěn)自覺拉開距離,更尷尬的是這一番引得那些護衛(wèi)更加緊盯我的舉動,時時刻意地隔在我和蕭韶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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