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失敗了?”
齊勝古一身白袍,手持一根藍色羽毛編織而成的逗貓棒,不斷逗弄著侍女懷中抱著的那只雙眼異色的白貓。他似乎并沒有正眼看跪在地上的校尉,而后者卻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后背!
“第三次。我說什么來著?我只給你三次機會。”齊勝古將手上的逗貓棒扔到另一個侍女的懷里,一邊輕笑著看到侍女慌忙接住逗貓棒的樣子,一邊緩緩轉(zhuǎn)身,終于將視線放在了校尉的身上。
“主公,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前幾次是屬下大意了,現(xiàn)在屬下已經(jīng)摸清了他們的布置,這一次,屬下一定能夠夜襲成功!只要給屬下五百人……不,三百,三百就夠了!”
“哈,三百就夠了?”齊勝古戲謔地圍著跪倒在地的校尉轉(zhuǎn)了兩圈,“再一再二不再三,豐州軍糧草監(jiān)可能疏忽一次,昏庸一點也有可能疏忽第二次,但若是還能疏忽第三次那就不是昏庸能夠形容的了,即便是一頭豬,也不可能連續(xù)三次掉到一個坑里!”
“主……主公!”校尉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驚恐,他知道齊勝古說出這段話意味著什么,他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
“我喜歡愿意主動請纓的人,我欣賞能夠愈挫愈勇的將士,但是我不需要狂妄自大的蠢貨!”齊勝古示意身旁的近衛(wèi)將跪在地上的校尉架出去,“第一次火燒糧倉不成,孤本以為你會吸取教訓(xùn),第二次給你兵馬,你說只有毫厘之差,孤信你,但卻并不覺得你第三次會成功。果不其然,你終究還是不堪大用!”
沒有理會被拖出去的校尉哀嚎,齊勝古繼續(xù)看向了大營中的其他將校:“對面兵不算精,糧食還算充足,統(tǒng)帥的指揮有些出乎意料地得當(dāng),馬政這個侄子,倒是有幾分他伯父的影子?!?p> “主公,我看他們就是刻意在拖延時間!這群豐州軍是來討伐我們的,但是現(xiàn)在卻結(jié)陣全力防守,按理說,即使是打不過,也應(yīng)該尋求援軍或者直接退守城池。但是他們卻在曠野中安營扎寨,這分明就是想拖住咱們!”一名文臣模樣的官員出列說著,不過看他腰間佩刀,看來也不是個完整的文臣。
“我覺得也是,難道他們想要直接進攻越州?!”說話的是一名徹底的文臣,對面全力防守,傻子也知道必定另有所圖,但是究竟圖的什么,現(xiàn)在來講誰也不清楚。不過能夠?qū)?zhàn)場有幫助的,也就唯有正面戰(zhàn)場上將士最牽掛的東西了。
家鄉(xiāng)越州,這是每個在外士兵最牽腸掛肚的地方,一旦越州遭受襲擊,正面戰(zhàn)場的越州士兵必然方寸大亂,可以說,這的確是個不錯的圍魏救趙的方法。
“聽上去,也的確奇襲越州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饼R勝古嘆息道,“我們已經(jīng)晚了。如果是現(xiàn)在馳援越州,必將會造成我們的人心混亂?!?p> 齊勝古看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擔(dān)心,他早就料到對方會有此抉擇,畢竟越州附近的優(yōu)州等地因為其他諸侯的存在,他并沒有動手的欲望。而那些諸侯,面對帝國中央的軍隊,是不敢不放行的。
越州城堅固而易守難攻,即使是與京城相比也不逞多讓。制度上,將城池擴建成這副模樣是有些逾制的,但是齊勝古動此心思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高筑墻,廣積糧,若不是即將到來的天災(zāi)逼迫以及這次姜懷病危的天賜良機,齊勝古反叛之路也不會如此倉促。
“主公,那,越州城那邊……”一名將領(lǐng)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畢竟只有大公子一人守衛(wèi),人手不夠之下,難免會出現(xiàn)紕漏!”
他說的非常委婉,但是齊勝古很清楚他要表達的意思。他的長子齊修驁為人和善,體恤下屬,有仁君之相。但是相比起他這個父親,齊修驁顯得更加優(yōu)柔寡斷,更加沒有主見。若是治世,他必將是一名仁君,亂世之中,如此性格更容易將他推向萬劫不復(fù)之地!
“這個馬鋒,將馬政那一套防守之道經(jīng)營地淋漓盡致。整個兵營如同烏龜殼一般,無從下口!”另一名年齡稍長的將領(lǐng)一邊捋著胡須,一邊緩緩開口,“我們此次進軍倉促,桐油等物準備不足,不然像這樣的守勢,火攻將會是最佳途徑?!?p> 很顯然,老將軍開口并不是為了放馬后炮的。其他人并沒有打斷他的話,老成持重之言,所有人無論同不同意此觀點,都耐心地聽著。
“依我看,我們或可留下足夠的營帳,小股軍隊不斷襲擾,令其疲于應(yīng)付。弓弩手箭支倒是充足,以弓弩不斷騷擾,即使他防衛(wèi)再嚴密,也必定要付出足夠的傷亡。另外,后方桐油要加快運送,桐油一到,火箭攻之,豐州軍營必下!”老將軍頓了一頓,向周圍看了一圈,見到?jīng)]人提出反對意見,便繼續(xù)言道:“步兵將精銳分出來,以及所有騎兵,其他兵種有馬匹地也一同隨行,全部交由一人統(tǒng)帥,急行馳援越州!”
老將軍說完,底下一陣切切私語。這個想法談不上什么謀略,畢竟如此安排誰都能夠想到。但是現(xiàn)如今并沒有接到越州求援的請求,現(xiàn)在分兵似乎有些為時尚早。貿(mào)然削減己方規(guī)模,一旦龜縮不動的豐州軍突然發(fā)難,防備不及之下,剩下的軍隊很難保證一定不?。?p> 另外,這一股精銳需要多少人,由誰率領(lǐng),又怎樣從各軍中抽調(diào),這是個問題。在座的各位將軍無不手握重兵,從他們手上抽調(diào)精銳,這無疑是在動他們的禁臠!抽調(diào)容易,但是想還回來可就千難萬難了,更何況要抽調(diào)的還是軍中精銳!
“此法,可行?!饼R勝古坐在主位上,看著底下一眾將校臉上神色變化不定,自然知道他們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他也是帶兵出身,沒有哪個將軍不愛惜自己手頭的精銳,也沒有哪個將軍愿意割舍自己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的心頭肉。
“有誰愿意主動請纓,擔(dān)當(dāng)這個馳援將軍之職?”
齊勝古故意有此一問,環(huán)顧四周,眾人臉上都帶著熱切,但是卻沒有一人肯出來當(dāng)這個出頭鳥。這是個得罪人的活,將其他同僚的精銳抽調(diào)到自己帳下,好借,不好還。但是說實話,無論是在場的哪一位將軍,沒有人不愿意這樣一支精銳收入自己的囊中!但是這個機會不能夠自己索要,因為一旦索要,就勢必會得罪其他的同僚。
齊勝古在心里一陣冷笑,這群人究竟在忌諱些什么,他心里非常地清楚??吹剿麄儫崆械难凵?,一個個都熱切地希望自己能夠得到這個機會,就好似一群色鬼盯著一個國色天香的妙齡少女,就差口水還沒有流出來了。
齊勝古有些失望,在場這么多的下屬,但是卻沒有人愿意做自己的孤臣。面對這么大的誘惑,面對這明擺著的好處,卻沒有人愿意冒著得罪同僚的風(fēng)險主動請纓。若是這時候站出一個人來,哪怕是委婉地表示自己想做這個統(tǒng)帥,齊勝古覺得自己一定能立即答應(yīng)!
然而現(xiàn)實卻更加諷刺,沒有人肯站出來。
“這個統(tǒng)帥的位子……”齊勝古環(huán)顧周圍,似乎每個人都生怕此刻自己看不到他們一樣,一個個都挺直了腰桿,盡力地伸長了脖子,“無論誰做,都會影響你們在今后的相互信任,這是孤不愿意看到的。因此,這個統(tǒng)帥位置,就由孤親自擔(dān)當(dāng)!眾位……覺得如何?”
眾人沒有料到齊勝古會玩這么一手,大家都短暫地一愣,然后下一刻便有人站了出來:“主公,使不得啊!”
“哦?為何?”齊勝古面露疑惑,“你難道是信不過孤?”
“這倒不是,主公兵法謀略遠勝我等,豈是我等能夠相較的?只是……”
“只是什么?說話不要吞吞吐吐,孤恕你無罪!”齊勝古一皺眉頭,這個表情已經(jīng)非常能夠表達自己的不滿了。
出列反對的官員果然上當(dāng)了,他看到齊勝古皺眉頭的瞬間便已經(jīng)想好了對策,趕忙說道:“主公,您是我等的主公,應(yīng)當(dāng)坐鎮(zhèn)中軍指揮調(diào)度,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等也可為主公盡忠,效犬馬之力!”
“我不在軍中指揮調(diào)度,你就不能效犬馬之力了?”齊勝古面含微笑,但是這個笑容卻令在場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何將軍?”齊勝古將頭轉(zhuǎn)向了最初出主意的老將,“你是在場資格最老、經(jīng)驗最為豐富的將領(lǐng),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經(jīng)驗資格,你都當(dāng)仁不讓!在孤走后,你負責(zé)此地剩余所有將士的調(diào)度,擁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孤……可否信你?”
“臣,謹遵號令!”老將幾乎沒有猶豫,下一刻便直接單膝跪地接取了認命。
得到精銳誰都喜歡,但是相比而言,大權(quán)在握卻更加顯得重要。能夠擁有專斷之權(quán),這本就是身份以及信任度的一次極大提升,而且,此舉不會得罪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