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那種可以讓鮫人隱藏自己的藥之后,花嬤嬤堅決不同意漵朝再住到銜霜閣,并在外院收拾出一間屋子,配了打掃屋子的小廝與丫鬟,勒令漵朝搬出去。
寒時提了一盞燈慢慢走在石子路上,燭光照亮干凈的地面,把影子拉得斜斜長長。
漵朝對外的身份是霜風眠的弟子霜顏,花嬤嬤也沒有太過苛刻與他,把外院中原本給府里公子準備的長柏院收拾出來給漵朝住。
從院墻外向里看,院子里漆黑一片。院門前也沒掛燈籠,兩扇門虛掩著。
寒時推開門,發(fā)現(xiàn)里面一排屋子里也都沒有點燈,只有淡淡的月華照在緊閉的門上。
大大的院子里干凈一片,既沒有雜草也沒種花樹,邊角處擺了一只空蕩蕩的石臺,寒時依稀記得原來那里似乎放過一只盛滿蓮花的大水缸,現(xiàn)在也空蕩蕩的。
抬頭透過屋頂?shù)箍梢钥吹轿莺笾灿懈吒叩乃砂貥渖腋傁噍x映。
難道他走了?寒時提著燈籠向里走去。
嘟嘟嘟——
敲響房門,屋里一片寂靜,全然不像有人在。
旁邊的耳房也是漆黑著的,沒有丫鬟奴仆,院子里寂靜一片。
月涼如水,滿院的光輝更襯的院子凄涼無比。
寒時試著推門,門一推就開,里面沒上鎖。
把燈籠里的蠟燭拿出來,找到燈臺,點燃了幾盞燈,屋內(nèi)瞬間被照亮。
“漵朝?”寒時拿著一盞燈向里間走,外間有幾只凳子胡亂的躺在地上,仿佛是主人發(fā)了脾氣踢倒的。
隔絕內(nèi)外間的紗簾都被放下來了,里面的窗好像沒關,紗幔飄飄蕩蕩。
寒時把紗幔都掛在兩邊的銀月彎鉤上,這才看清內(nèi)間的情形。
東西倒了一片,地上碎了幾只花瓶,碎片就那樣扎在地上,一不留神就會踩上去傷到人,其他輕小的物件東倒西歪的倒在地上,屋內(nèi)像進了強/盜一樣,一片亂糟糟的。
一切都像是被人為弄亂的。
寒時小心的避過那些碎片,走到里面,看到了在床腳邊上蜷縮成一團的漵朝。
他緊咬著唇,雙唇上甚至被咬出了血跡,臉色慘白,雙目緊閉,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神色痛苦。藍色的頭發(fā)凌亂的散在地上。
寒時忙把手中的燈放到一邊,走到漵朝旁邊把他扶起來,“漵朝,你怎么了?你忍忍,我去找云畫岫!”
漵朝整個人微微有些抽搐,聽到寒時的聲音,勉強睜開了眼睛,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露出的手臂上浮現(xiàn)出青色的血管。
他努力做出一個很輕松的表情:“……我,我沒事,不用擔心我……”語氣氣若游絲。
“這還叫沒事?!”寒時把他從地上抱起,這才發(fā)覺,漵朝看著比她還高大,體重卻只有那么一點,肯定是虛弱很久了。
把漵朝輕輕放到床上,又去到了一杯水給喂他,寒時問道:“你是不是上午就不舒服了?”
就著寒時的手喝下一杯水,漵朝的臉色稍緩,但依舊白的可怕。
聞言他沉默的點點頭。
“這院子里的丫鬟小廝呢?都去哪里了?怎么你有事,不見一個人稟報?”寒時罕見的帶了一些慍意。
漵朝的臉色有些黑,“……他們都被我趕走了?!?p> 寒時瞥見漵朝臉色不太好,問道:“為什么趕他們走?”
因為那個丫鬟想對他投懷送抱……但他為什么要與寒時說?他們關系不可能再親密一點了……
漵朝默了一瞬,道:“因為不方便?!?p> 他是海人,那種藥有時限,一不小心就會被發(fā)現(xiàn)他是海人。
寒時嘆了口氣,問道:“你其實不比在意……你真的沒事了嗎?”
漵朝垂下眼睫,風輕云淡:“沒事了?!?p> “你怎么會突然這樣?”寒時問道:“當時云畫岫說過,你除那奇怪的眼疾,再沒有其它的病癥了?!?p> 漵朝抿抿唇不語,湛藍色的眸子沒有焦距的看著虛空。
寒時見他不愿說,就坐在床邊沉思了片刻,看著他瓷白的面龐與湛藍的眼眸,開口道:“是不是柳老板給的那種藥有問題?”
“……”漵朝還是沉默,但眼神里出現(xiàn)的變化表面寒時的猜測是正確的。
寒時抿唇,突然伸手在他的枕頭底下摸索,指尖觸到一只冰涼的瓷瓶,將瓷瓶拿出來。
“這是誰給你的?”寒時看著這只與柳老板給的藥瓶不一樣的瓷瓶,皺眉問道。
打開瓷瓶,里面裝滿了黑色的藥丸。
寒時倒出一枚在手心,燭光下藥丸顯得十分漆黑。
這些藥丸的外形與香味與柳老板給的別無二致,是那種可以隱藏海人的藥。
燭光照映,寒時側坐在床邊,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下,可是露出的半張臉卻是盛滿了怒意,她擰著眉看著漵朝。
“是蓮娘?!睗s朝輕聲嘆息,看著寒時的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晦暗不明:“你以后都不必管我了……”
“我不管你,就讓你這么作踐自己的命嗎?”他到底知不知道今日的情況有多兇險!寒時生氣的打斷漵朝的話,道:“那個蓮娘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人……這藥明顯是有副作用的!是藥三分毒,以后別吃了,就用海人的形態(tài)又怎么樣?!?p> 蓮娘看起來對人族充滿了敵意,但對海人族也不一定是友好的。
說著寒時把瓷瓶收走,道:“以后都不準吃藥了,你明日就搬到萃星居,你放心,我一定會護住你的?!?p> “嗯。”漵朝閉上眼眸,聲音很輕:“霜寒時,我記住了?!?p> “記住什么?”寒時莫名。
“你對我說的話?!睗s朝蒼白的唇慢慢彎出一個笑意,“這藥我吃的不多,你放心吧,我沒事……”
“你一天都沒吃東西,我去拿點東西來?!焙畷r道。
漵朝搖搖頭,“我不餓,不想吃,這么晚了,我也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再三確定漵朝沒事,又在長柏院待了將近半個時辰寒時才離開,離開前她小心翼翼的把燭火都熄滅,只留了他床頭的一只蠟燭,把門窗帶上關好。
回銜霜閣的路上寒時走的很慢,她剛剛看到漵朝蜷縮著,神色十分痛苦的倒在地上的時候,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彌漫起一股密密麻麻鉆心入肺的疼。
那一瞬的疼讓她難過的差點落下眼淚。
寒時慢慢撫上心口,也許她知道那股奇怪的悸動是什么,可是……
她幽幽嘆了口氣,心情復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