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威爾皺緊了眉頭問,他看出納吉的目光不再如同往日般銳利,反而是充滿了疲憊。
也許納吉是真的老了,只不過他的老并不體現(xiàn)在他的外貌上,他現(xiàn)在其實跟兩年前并沒有太大區(qū)別。
真正給威爾帶來他已經(jīng)老了這種感受的還是他的眼神以及動作,納吉的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他的心已不再年輕。
可是剛才那一瞬間看到他臉上的蒼老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因為我在關心他,所以產生的錯覺嗎?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選在這里跟你見面嗎?”納吉看著威爾發(fā)出提問。
“這也是我想問的?!蓖柟首骼涞卣f,并沒有去回答納吉的提問。
納吉卻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好像早就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格里芬的城堡里有許多高端豪華的房間,那里理論上更適合我們見面,但那些地方都太顯眼了。克李斯洛德應該有跟你說過要讓你避人耳目吧?這里就是絕佳的地點。”
“我還以為是因為你懷著對她的懺悔才選擇這里的?!蓖栍行┎恍嫉卣f,“堂堂一個家主還要避人耳目,你這是在玩什么把戲嗎?”
威爾說到懺悔的時候,納吉的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但也僅僅是一閃而逝,他搖了搖頭,“我不是在耍什么把戲,而是在保護你?!?p> “保護?別說笑了,在這座城堡里,難道會有人對我不利嗎?”威爾的臉上充滿失望,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還是跟以往一樣,鬼話連篇,他根本別想從這個薄情的男人身上看到半分關于懺悔的表現(xiàn)。
“我離開了家族,加入羅斯帝國的一個武力組織,在那里我每天都要經(jīng)歷生死的考驗。那時候你怎么不說保護我?現(xiàn)在我回來了,回到世界上最安全的一個地方了,你卻又說在保護我。你是想說明什么?向我展現(xiàn)你的父愛嗎?可我早就看透了你是一個薄情無義的男人,你覺得我還會吃這一套嗎?”威爾不依不饒地說著,在以前他可不敢這么跟納吉說話。
現(xiàn)在的納吉也許真的是心老了,面對威爾追問,他沒有急著展現(xiàn)作為一個父親的尊嚴而用一個巴掌把自己兒子打倒在地,而是一直這么沉默著,他看著威爾惱怒的表情,同時回想起自己曾做過的一切。
威爾看著一臉沉默的納吉,他也沉默了,他一連串的追問并沒有給他帶來勝利的喜悅,反而是在心底質問自己這么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你不懂。”沉默已久后,納吉才緩緩地開口。
“我不懂?”威爾的目光忽地冷了下來,他想不到男人想了這么久說出的居然是這樣一句話,“你總是喜歡用‘你不懂’這三個字來搪塞一切嗎?只要對我說出這三個字,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隱瞞所有,然后逼迫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可我卻連這么做的意義都搞不清楚?!?p> “有些時候,你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無知是福,知道得太多反而會給你帶來禍害?!奔{吉沒有絲毫因為兒子的無禮感到惱怒,他就這么心平氣和地說著,像一個極度年長且和藹的長輩。
“如果你還是用這種談話方式的話,那我想我們的談話可以結束了。”威爾冷冷地說。
“那你想以什么樣的方式來談話?”納吉有些好奇地看向威爾,分開兩年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怎么認識這個兒子了。
“以成人的方式,而不是把我當作一個小孩?!蓖栒f著開啟了破滅之瞳,眼底浮現(xiàn)出來的火焰照亮了納吉的臉,“我有與你平等對話的資格。”
納吉看著威爾的眼睛,眼底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欣慰,“你說得對,你有這個資格,但是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為什么我回來的行蹤不能被別人發(fā)現(xiàn)?”威爾直接問出了他現(xiàn)在最疑惑,也是最不解的問題,他靜靜地等待著納吉的回答。
瑪爾塔和科林就在離這不遠處的黑暗里站著,他們沒有選擇靠近,而是選擇先等這對父子處理好彼此之間的事。
不過他們就這么站著也十分尷尬,納吉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行蹤,他們現(xiàn)在簡直就像兩個偷聽者。
又是短暫的沉默,納吉似乎不想告訴威爾這些,以一種反問的語氣回答,“你真的想知道?”
“當然?!蓖柡敛华q豫地回答,納吉只從他的眼里看到一抹堅決。
誠然,納吉作為一家之主,在他的兒子,也就是家族未來繼承人返回家族時都要偷偷摸摸,不被人發(fā)現(xiàn)。這世上實在沒有比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聯(lián)想到納吉所說的保護,難道家族里的長老會對威爾不利?這顯然也說不通,威爾是開啟了破滅之瞳的下一代傳人,這個家族里除了納吉應該沒人比長老們更在意威爾的死活了,怎么還會去對威爾不利呢?
這一切最有可能的還是納吉在故弄玄虛罷了,正是因為如此,威爾才想聽聽看納吉的回答,看看他這次還能想出怎樣的妙招來欺騙他這個兒子。
“我想讓你離開這個家族?!奔{吉緩緩地開口,他在說這句話時臉上充滿了復雜。
“什……么?”威爾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想讓你離開這個家族。”納吉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這次他的表情不再復雜,而是堅定了許多。
“為什么?”威爾這才確信自己并沒有聽錯,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體止不受控制地顫抖,但他還是盡量使他自己保持平靜。
“兩年前我就已經(jīng)離開家族了,可你卻非要把我叫回來,并且用的理由是你已經(jīng)懺悔了?!蓖柛械阶约旱膬刃淖兊脴O度冰冷,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裂開來,“你很了解我,知道這個理由一定能讓我回來。你沒有失算,可你把我叫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嗎?你是怕我會在未來的某天回來,然后妨礙到你嗎?”
納吉卻是嘆了口氣,“也難怪你會這樣想,的確是因為我沒有履行到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但是,我希望你離開這個家族,是有我自己的考量在的,并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你。”
“那你倒是說說如何為了我吧?!蓖柕难劾餄庥羝鸨瘋?,他或許根本就不該回來見這個男人一面。
“這個家族,他并不如你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光鮮。”納吉把兩只手搭在一起,臉上說不出的鄭重,“這個家族,他是會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