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我的眼神很兇,摔東西也很利落,權(quán)力在握的日子是很舒心的,我說:“我阿娘死了。”他說:“玉兒,兩年了。”
老道士是仙人,他告訴我,人死不可復生,冤冤相報何時了,阿遠直接打了我,說“自負女子,根本沒什么用,還想著報什么仇?!彼P了我,一關兩年。我日漸寒涼,總覺得他們不明白我的痛苦,那場大火很烈很烈,我在那屋子里時覺得身上的皮膚都在脫落,阿娘疼著撕心裂肺仍推著我讓我快走,空氣里都是燒焦的人肉味兒,我這兩年在道宮里從不敢在膳房燒火的時候進去,都是夜里熄了火,看看有沒有什么寒食。甚至看著縹緲的炊煙都會不自覺地惡心。
他此時眼里的兇光有些刺激了我,喚醒了我,我的恨意一涌而起,我告訴他:“我阿娘是被人一劍殺死的,不是意外?!蔽倚湃嗡?,要比春白,國師,老道的多。因為,他懂仇恨。
這下他有些驚訝了,我想我有理由留下來了,阿遠搪塞我,拖著我消磨仇恨,結(jié)果是每每夜里我都不得安睡,我指望不了他。
九哥哥的眼神柔軟下來,又添憐惜,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眼神,我想看到血性,聽他一句“玉兒,我們報仇?!?p> 我有些著急,問道,“好哥哥,你在朝堂兩年,知不知道什么人佩劍的劍口帶著,帶著勾刺?!毕肫鸢⒛镄乜诘膫?,我難以控制自己,阿爹是鐵匠啊,那是極殘忍的傷口,只有帶著勾刺的劍才能將阿娘的胸骨都勾帶出來啊。
我覺得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可怕極了,就像老道嘴里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九哥哥立馬上前來抱住我,嘴里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彼K于知道了,那個曾經(jīng)許下承諾非她不娶的姑娘,那個裝在他十六歲夢里的姑娘,不得安生。
兩年的眼淚開始從眼眶里淌,恨意沒有被銷毀,它只是被裝進小瓶子里,有人能給它蓋上蓋子,有人就能把他的蓋子拔掉。
他終于開了口,他說:“玉兒,我們報仇。”
我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不是冷笑,不是譏笑,是真的笑了。我們報仇,我早就想報仇了。我得意洋洋,迫不及待的說,“明天帶我去城里的鐵匠鋪子吧,我們?nèi)タ纯幢鳎叶枷牒昧?,先找兵器,世界雖大,王城內(nèi)的殺手還是有數(shù)的,我們一家一家的找,一個一個的找......”侍女看到地上,神色驚惶,九哥一瞧,原來是指甲摳進肉里,滴了一地的血,他連忙抓住我的手,想讓我松開拳頭,可我松不開啊,我忍不住的大哭可能變得像是哀嚎,“一個一個的找...我要一個一個的找!我要一個一個的找!”老道說:“若是沒有國師,我早該死了。”這話他說錯了,該變成厲鬼的,老天從不放過一個。
我兩眼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沉沉的腦海里散著陳陳的灰,不敢開啟的許多回憶都開了封,阿娘的笑容,阿爹的模樣,還有那年的王神殿和花燈,我好像還坐在老房子里,聽著阿娘織布的機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