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同學們覺得，他和林曉珊從小學開始，便做了接近十年的同桌，關系千絲萬縷，于是連帶著也對他避而遠之?；蛟S，是因為他這個人太奇怪，讓人捉摸不透，明明年年拿獎拿得手軟，卻偏偏要年年考個年級倒數(shù)第一，搞得像是學校的考試難度有多么可笑似的。
不動聲色的囂張，暗潮洶涌的輕狂。
每一年升學，教室會換，老師會換，但林曉珊的同桌不會換，座位也不會換。兩張桌子，總是并排挨在教室最后排，靠窗的角落。就像他們，年年雷打不動靠在一起，不被遺忘，不被記得。
“阿生，阿生?！?p> 林曉珊拿一只鉛筆戳戳他的后腦勺，沒反應，再戳一戳，如此反復再三，他終于有了一點反應，抬手摸摸在頭上作怪的那只筆，慵懶的聲音響起。
“別鬧了，再睡會兒——”
嗓音是午飯后無所事事，自然而然的困覺，帶點迷糊，帶點無精打采，帶點，溫柔的抗拒。
碧空如練，陽光穿過窗戶落在課桌上，他就在這一片春日旭陽下，舒適的趴著，慵懶得像只貓。
他的皮膚閃著光，發(fā)絲閃著光，身上白色的T恤閃著光，林曉珊眼里，他整個人就是光源。
窗外綠樹成蔭，走廊上，操場上接連響起陣陣歡聲笑語。
上午放學到中午午休之前的這段時間，學校會播放一些流行音樂給同學們舒緩高中緊張的學習壓力，“聽媽媽的話”，“青花瓷”，“同桌的你”，“平凡之路”——往往這個時候，是學生們最興奮的時候，會感覺到，走廊上的笑聲，講話聲明顯大了許多，教室里本安靜看書的同學，突然就跟著音樂搖晃起自己的身體。
這天，林曉珊本來是在安安靜靜寫作業(yè)，音樂一起，她忽然就想起來，學校外面的老街上，有一家音像店正在搞促銷，說不定，那位歌手的專輯，也能便宜搶到。
她數(shù)了一下口袋里的零花錢，省了兩周的午餐錢和早餐錢加在一起，應該夠了。
她是個喜歡音樂的人，每當旋律在耳朵里響起，那種自然澄澈猶如清泉的感動，讓她感覺自己乘上一朵云，悠悠飄向了遠空。
她想讓顧平生陪她一起去那個音像店看看。
可他從食堂回來，就一直趴在桌上睡覺，叫了好幾聲都沒答應，這不，才用鉛筆戳他的后腦勺。
林曉珊瞪著他的后腦勺看一會兒，十五歲的他，有一頭濃密旺盛的黑發(fā)，毛茸茸，厚實的圓腦袋，看起來虎頭虎腦，像奶奶家里那只威武可愛的小黑的腦袋。
小黑，是一只黑色的貓咪，半年前，從隔壁村抱回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成一個貓中霸氣的少年了。
林曉珊給它取名，武皇。
顧平生感覺腦袋上那種輕微的撥動消失了，反而睡不著，瞇起眼睛伸一把懶腰，扭頭去看正在盯著他發(fā)呆的人，笑了一下，說，“珊珊，你發(fā)什么呆呢？”
林曉珊啊了一聲，沒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