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再次清了清嗓子，臉色有些掛不住，盡力保持平靜的口吻。
“經過學校的深思熟慮，我們班的代表是，林曉珊，顧平生。”
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在問，“為什么是他們？”
目光再次齊刷刷聚焦到他們身上。
林曉珊震驚的睜大眼睛，血液一下子沖上天靈蓋，五十雙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
她一動不動的坐著，從身體到五官都僵硬得像一尊塑料娃娃，手指，心跳，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像是她自己的。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側頭去看看顧平生的反應。
顧平生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他不過像林曉珊那樣怔愣著，但只有一瞬間，他就推開椅子站起來，問了一句，“為什么是我們？”
“林曉珊成績次次名列年級前三，在校表現(xiàn)優(yōu)異，深得老師贊賞，選她為代表是理所應當的。至于為什么也選了你嘛，這個其實我們所有老師，包括校長，都很不能理解，因為是那位慈善家老先生點名要你去的。”
“?。俊?p> 全班同學幾乎一起張大了嘴巴。
“老先生從報紙上看到你上個月得到了市級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第一名，詳細問了你的情況，對你在校內校外迥然不同的表現(xiàn)很是詫異，便指明要你去參加見面會。阿生，我看你平時就和林曉珊形影不離，這次一起去，也好互相有個照應?！?p> “我沒意見，你呢？”顧平生低頭看向仍在魂飛天外的同桌。
“額，”林曉珊抬頭看著他，“我，只是覺得，去大城市，要花很多錢吧?！?p> 她剛才只聽見同學們一直在說大城市，大城市，卻沒聽李老師說是哪個大城市，但不管去哪個城市，交通食宿都要花很多錢。
李老師看出她的為難，微笑著，像是要打消她的顧慮一般，溫柔的說，“你放心，這次去上海，不會花很多錢，食宿都有學校承擔，你們只需要買車票就行了。”
她還是很猶豫，抬頭一見顧平生還在看著自己，目光里甚至隱約有一抹期待，她微微怔了怔，看著他的眼睛，下意識的點頭。
晚自習后，已經是晚上九點。
天色暗如潑墨，樹蔭濃密，擋住月光破空的縫隙，地上看不到參差的樹影。耳邊，風聲，鳥叫，蟲鳴。羊腸小徑盡頭，是兩座挨在一起的房子，亮著暖色燈火。兩個孩子并排，一起往燈火亮處走去。
顧平生手里有一把手電筒，亮光大部分鋪陳在林曉珊腳下。這條山路崎嶇不平，從云木二小的后山一直延伸到云縣的東南隅的家里，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奶奶坐在院子里。
背影在路燈照耀下更加佝僂了，頭上只有稀疏的幾屢白色發(fā)絲。她從年輕時候開始就是十里八鄉(xiāng)的美人，老了，愛美的習慣一直沒變，依然會每天梳理白發(fā)。
少得可憐的發(fā)絲會被她用一根黑色的細線仔細綁起來，垂在一邊肩膀上，手指會時不時去撫摸自己扎好的辮子，眼睛愉悅的瞇起來笑，好像還是年輕時候，依然有一頭讓人羨慕的濃密秀發(fā)。她看著林曉珊的時候，也會把眼睛瞇起來笑，眼底流溢著細密的光，漆黑的夜空被這抹光照亮。
那是林曉珊自小就很熟悉的光，這光里，隱藏著奶奶對她深深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