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瑤道:“既到了如此地步,父親他們竟還是不知不覺,當(dāng)真是自尋死路??峙履闶遣恢槐怀弥萍s,家里人也容不下你吧?道不同不相為謀,當(dāng)年你中狀元時,我便知道,你們不是一路人?!?p> 封月瑤知道,父親那人,對于家中的子女一輩,一直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而封奕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沒主意的人,他肯定也不會那么容易妥協(xié)。
以前,她也聽父親抱怨過這個兒子幾句,無非就是,吃里扒外,考了個狀元之后,更加目中無人,多如此類的話。其實她大底也能想像的到,自古文人多清高,像封奕這樣有真才實學(xué),又聰慧自持的人,與父親大哥他們,從脾氣性格上來說,根本不是一路人,就算是父子,大概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若皇上真的封你為那河提使,那你便要在整個汛期都要堅守崗位,隨時報汛,這樣辛苦不說,關(guān)鍵是你有沒有熟悉修建河提之人,治標(biāo)也要治本。于這件事你又有多少把握?自古天災(zāi)人禍,這有時候也不是人力所能為的。你還是想清楚為好,現(xiàn)在你剛升了官級,若做那河提使實在可惜?!?p> 封奕覺得,和這個長姐說了這么多,好像現(xiàn)在才剛步入正題。
“長姐也知道,考取功名后,臣弟便掛了承議郎這個閑職,雖說無甚實權(quán),整日里卻是清閑的很,所以臣弟便空出了大把的時間,這幾年對防洪建提之事也頗有研究。倘若來年的雨水不會泛濫到史無前例,臣弟可保證,明年滇河周圍的防洪定會有明顯改善?!?p> “若真如此,那還當(dāng)真是大功一件,到時縱然是沒有我,皇上也自會重用你,朝臣們也必將無話可說?!?p> 封月瑤的一雙手生的芊白柔細(xì),她用一只手玩弄著另一只手的護(hù)甲,低垂著頭笑道:“你到底是比父親明白的多,靠人不如靠己,在這朝堂,真正有實力的人,才能走的更遠(yuǎn),單單靠著這美貌來鎖住君王的心,又能鎖住幾時?”
“我可以應(yīng)你所求,但你也別忘了之前所說之事,我要知道當(dāng)年他去了哪里?發(fā)生了何事?這些年過的怎么樣?”
封奕沒想到還能峰回路轉(zhuǎn),自然趕緊答應(yīng),既然是最近得到的消息,那么再去打探應(yīng)該不難。既已說通,他便向封月瑤告退,縱然是親姐弟,后妃寢宮也是不能久待的。
就在封奕要離去之時,封月瑤又叫住了他。
“我最后問你一遍,你對那曾家丫頭,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封奕有些不明白長姐為什么總是關(guān)心這些問題,這似乎也不關(guān)她的事。
“阿娘與她母親自幼關(guān)系要好,所以來回走動便多些,阿娘曾經(jīng)可能動過些念頭,長姐也明白兩家的關(guān)系,這事本不可能。至于我,只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妻子,既然家勢不合也無需勉強,現(xiàn)已成定局,長姐何必糾結(jié)于此事?!?p> 封月瑤見他說的真誠,好像也無甚隱瞞。
“既如此,若是日后在宮中遇上,我下手可不會留情,到時,你可別心疼。還有,今年你也已到弱冠之年,身邊總要有個人,你看哪家姑娘看的順眼,回來告訴我一聲,我會跟父親提?!?p> “臣弟,會考慮此事,謝過長姐?!?p> 身穿朝服的少年,告退后轉(zhuǎn)身離去,封月瑤看著少年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這個庶弟哪里都好,只是對感情之事看的淡了些。
大淵國,康城
云思嬋今日把女兒早早叫起,吃罷了早飯,便要啟程回京。
蘇苒此時正在云致遠(yuǎn)的房間里,她是想著想,畢竟養(yǎng)了十幾年的外孫女,說走就走,老人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安慰一下老人家吧。
“外公放心,若得空,我便回來看您,平日里我也會給您寫信,我會照顧好自己和阿娘,您平時也不要太勞累,照顧好自己。”
云致遠(yuǎn)聽完蘇苒的話倒很是安慰,但也沒有太大情緒,他只是想,這養(yǎng)了十幾年的比那養(yǎng)了三十幾年的倒更貼心些。
他起身走過蘇苒身旁,從床頭的箱子里拿出幾本書來,放在蘇苒面前。
“你阿娘自小不喜學(xué)醫(yī),以前你的性子也靜不下來,我便也沒怎么教過你。這幾本醫(yī)書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孤本,有些我也看不太懂,許是學(xué)問不夠,當(dāng)年你太公走的也突然,沒有什么交待?!?p> “我見你最近倒是能靜的下心來了,有時也會拿幾本醫(yī)書看看,這幾本書你也帶上吧,總歸就你娘這一脈單傳。那王侯將相家,也不是什么干凈地方,萬事多長個心眼兒?!?p> 云致遠(yuǎn)說完微嘆了口氣,也不知這一去是福是禍,若不是聽聞那定國侯府的名聲還好些,他也定不會答應(yīng)她們娘倆離開,只是不回去,總不能讓女兒守著他這個老頭子過一輩子。
“外公放心,小苒會當(dāng)心的?!?p> 正說著,外面便傳來云思嬋的尋找聲,蘇苒包起那幾本書,和云致遠(yuǎn)一同向門外迎去。
蘇苒他們離開的時候,云大夫這次還是沒有出門相送,沒有人喜歡離別,尤其是對于一個老人來說。張媽陪著云思嬋把行李裝上馬車,眼眶都紅了,送行是不好哭的,張媽硬生生把那眼淚又逼了回去。
得,得,得
身后傳來馬蹄聲,一眾人等皆轉(zhuǎn)身看去,胡同兒狹小,來人又身穿天藍(lán)色勁衣,顯得異常明顯。
云思嬋看向來人,又看向女兒,頓覺不妙,她皺眉問道:“這是你的主意?”
這話不是對旁人,自然是對蘇苒說的,她說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見。
“我都和云笙哥哥說好了,是怕阿娘不同意,所以才……”蘇苒沒有說下去,她知道云思嬋明白,也知道她現(xiàn)在很生氣。
“先上車再說。”
說完云思嬋便率先上了馬車,蘇苒緊跟其后,下人們還有些不明所以,當(dāng)然也沒人敢問。慕云笙見蘇苒娘倆臉色不對,先后匆匆上了馬車,也沒敢上前搭話,只是騎馬跟在馬車后面,她想,這事兒蘇苒應(yīng)該能解決。
馬車轉(zhuǎn)過小胡同,進(jìn)入大街,蘇苒掀開簾子,這時馬車正好路過云大夫的醫(yī)館,康安堂的店門兩邊掛著一副對聯(lián),對聯(lián)很簡單:
但愿人長健
何妨我獨貧
其實蘇苒很喜歡康城,她覺得,一直生活在這里也很好,雖然,上京城比這里更大,更繁華,但絕不會有這小鎮(zhèn)子的溫馨。
人說: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蘇苒覺得,這康城,這康城的落霞湖便很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