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現(xiàn)場不少人臉上的神色發(fā)生了轉變,余生心頭苦笑。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雖然猜到陳勇建會賣慘,但他還是低估了陳勇建的無恥程度,竟然認慫認得這樣快,賣慘賣得這樣干脆利索。
而這,還是他前面用無比克制后的苦主形象和無比禮貌的話語闡述后的緩沖效果。假如他前面的用詞再尖銳點,話語再富含攻擊性一些,到這時候,現(xiàn)場的人會怎么看他,事后又向外界傳出什么風聲,那還更不好說。
這,就是身為一名公眾人物的悲哀了。
明明他才是苦主,偏生還要打落牙往肚里咽。
只是……
低頭看著跪在地上,就像一條癩皮狗般搖尾乞憐的陳勇建,余生覺得,他低估了陳勇建的無恥程度不假,可陳勇建也小瞧了他敢把這件事當眾捅出來的信心所在。
“陳組長,你的確不需要懇求我的原諒,十天前,我就和你說過,我可以不原諒,但你必須道歉,因為你誣蔑我作弊,也侮辱了我的同行人員和離世的家母。
你也的確應當下跪,但你跪的是我嗎?
不!是家母!
無論是你言語的不敬還是對逝者的尊重,家母都當?shù)媚氵@一跪!”
平靜地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陳勇建,余生干凈利落地瓦解了陳勇建發(fā)動的博同情攻勢,再慘,又怎么會慘得過一個永遠開不了口的人?
陳勇建的伎倆,也只能騙騙臺下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輕選手罷了。
頓了頓,余生緊緊拿著手里的話筒,緩緩道:
“再說你的工作,我林放才17歲,既不是節(jié)目組的投資方,也不是禮部的官員,還沒有那么通天的能力讓你離開《超級大腦》,更別說把你從娛樂圈里封殺。
這半個月里我所遭受的輿論風波,眾所周知,假如我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本事,那各家媒體雜志報刊,早就撤下來了。
所以——
如果你丟失了工作,那只能證明你自己的工作上出了問題,你需要的是去承擔你的工作失職,而不是來怪罪我。
工作失職,才是節(jié)目組辭掉你與否的標準。
而不是因為承擔你工作出問題的那個人是我林放。
我相信,今天,換做任何一名選手站在這里,節(jié)目組都會是同樣的態(tài)度和處理方式,并不會改變最終結果。
至于娛樂圈是否還有其它公司媒體愿意接納你,那難道不是你的個人簡歷才能決定的事嗎?
我又不是全娛樂圈的HR總監(jiān),還決定不了咱們這個行業(yè)里上千家公司的人事錄用,請你務必不要夸大其詞。
最后,是你口中的家人。
抱歉,據(jù)我所知,你并沒有孩子,你的老婆也正在和你鬧離婚,具體緣由,是你的個人私事,我就不在這里公開表述了,以免侵犯到你的個人隱私……”
把陳勇建裝慘賣可憐的話,一點點,有條不紊邏輯分明地反駁回去,余生臉色淡淡。
余生很清楚,他并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討喜的人。
在情感上,他天性淡漠,理智上,又常常講究邏輯,在很多時候,就不知不覺變得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世上,有太多的人是聽覺動物。
他們相信一生一世一對鴛鴦的浪漫,卻從不思考那只是古人分不清鴛鴦的模樣,生物界里,鴛鴦往往同時交往了多個伴侶;
他們在電視里看到野生動物被無端殺戮后尸橫遍野時,會為之落下同情而憐憫的淚水,卻不去在意,它片中植入的贊助里,正是某名牌包包與某養(yǎng)生藥酒的廣告。
聽自己想聽的,任由感性思維發(fā)酵來欺騙自己的大腦,很多人都是如此。
但余生,他做不到。
他甚至很難共情,他知道,今天這樣的場景,換作很多人都可以處理得比他更好。
比如,干脆就在大庭廣眾下從頭到尾地扮作可憐的柔弱少年,以喚起更多人的同情,而不是像他剛才這樣條理鮮明的理智反駁;
又比如,與郭達榮在私底下勾肩搭背插科打諢,給陳勇建埋下大量陰招,讓陳勇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玩死的;
再或者是,當一名憤怒沖撞的少年郎,不負一腔熱血地,把陳勇建哭訴賣慘的話一一實踐……
處理方法有很多,但余生偏偏最后還是選擇了最理智也最冰冷的一種。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沒有進步,如今的他已經(jīng)知道了要埋伏筆、要賣慘,只可惜,他骨子里的驕傲,還是令他無法用這些看似聰明看似痛快的方法來抒這口惡氣。
“是你?”
“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對不對!”
聽到余生提到最近令自己焦頭爛額的那攤子破事,陳勇建一個沒留神,沒控制住他應該在“可憐”人設里繼續(xù)賣慘的戲份,猛地,抬頭瞪向余生,脫口怒喝。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驕傲又不是犯蠢,向露臺上望著自己目光中隱含擔憂的葉瑾瑜,遞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余生重新回到了先前臺上那個人畜無害的堅忍少年,瞧著撕下那層痛哭流涕“悔改”面具的陳勇建,睜大了眼睛,滿臉無辜道。
“是你!一定是你做的!”
想到小區(qū)里那些大媽大爺看他時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家里蠢婆娘鬧得人盡皆知的“不行”……
陳勇建狠狠盯著滿臉無辜的余生,面上浮露出一絲怨毒,他豁然從地上爬起,提拳就向余生撲來,像是追討食物不得的惡犬,憤怒地想要撕咬投喂者,眼見著,他的拳頭就要落在余生那張俊俏的臉上。
嘭——
他背后,郭達榮眼疾腳快的一個絆腿,使他生生變成了狗吃屎,整個人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舞臺上,透過場上的收音話筒,在現(xiàn)場泛起了回聲。
“你說,他這算不算工傷?”
已經(jīng)從聽歌變成了看戲的一名工作人員,朝身旁的女工作人員小聲嘀咕道。
“我不覺得算?!?p> 他旁邊站著的,正是在陳勇建組下做事的小何,冷冷瞧著舞臺上狀若瘋狗而后出了大丑的陳勇建,她脆生生地回道。
這下,她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可以擺脫工作時陳勇建帶給她的心理陰影啦。
一瞬間,好似去美容院里剛做完一場SPA,從頭到腳,渾身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