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世為人
這一世的琴桑姓蘇,名字不知為啥,還是不變。
估計,這也是“走后門”的部分。
雖說生在一個爹不親娘不愛的農(nóng)戶家,但其實也不怪她的爹娘,誰讓她跟他們長的一點也不像,又因為琴桑記得前世種種,脾氣更是和家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沒錯,琴桑記得前世的一切,包括生前和死后,為了能早一點見到心中的美人公子,琴桑打從能動開始,便想著法兒的尋死,奈何她命大,甭說大災(zāi)大難了,就是貓撓狗咬的小傷都未受過。
琴桑無奈,卻想起了公子在她手心畫下的平安符,最終只能認了那句,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如今的她算是明白了,這沒命的日子,想推后不可能,想提前閻王也不讓。
就這樣,琴桑稀里糊涂的活成了大姑娘,卻也由著自己擠進了衙門混飯吃。
只是這一混,便混到二十三歲,又成了小城里最有名的老姑娘。
可琴桑不著急,因為她記得美人公子說過的話辦過的事,心里更是想得明白,她這輩子可不是為了伺候那些破瓜爛棗來的。
她要等的,是一位姓蕭的神仙公子。
這一日正午的衙門口,蘇琴桑一邊走路,一邊做夢,正好看到門口的新丁偷懶,自己作為衙門里的“老人”,自然要訓(xùn)上幾句。
哪知這話才吼到激動之時,自己的頭隨便一甩,卻正好看到心心念念的神仙公子,就站在衙門對面的茶棚之中!
此時此刻,蘇琴桑哪還管的了那么多,當即邊喊邊叫的沖了過去。
可自己才跑出去沒幾步,神仙公子竟隨著一陣風(fēng),飄沒了!
這是......幻覺?!
蘇琴桑站在大路正中,頂著太陽左思右想。
卻不知,此時的蕭捱已用著仙術(shù),直接跑回了地府,更攪了正在定新鬼輪回的閻王殿,拉起判官便問:“孟婆湯壞了?”
“你才壞了!你養(yǎng)花把腦子養(yǎng)壞了!”聽了蕭捱的話,判官想都不想,直接懟了回去:“知道這是哪么?閻王殿!你是不是嫌這次的池子沒弄干凈,想回去繼續(xù)擦?。。 ?p> “不是,不是?!边@話一聽,蕭捱便知對方?jīng)]明白他的意思,只得低聲湊了過去,“我剛剛?cè)タ辞偕A?,她竟然還記得我?!?p> 看著蕭捱不可思議的模樣,判官使勁翻了個白眼,“喲,稀奇么?你帶著她走后門,選著六道輪回,少說也有五百來年了吧!五百年,石頭都認人了!”
“可她是喝過孟婆湯的!”發(fā)現(xiàn)對方還是不相信自己,蕭捱只得繼續(xù)強調(diào),“那是孟婆親熬的,我特意盛的湯底兒,幾百年都沒出過錯!”
蕭捱說的肯定,卻又一時想不出哪里出了問題,可這里是地府,管著成千上萬的新鬼孤魂,怎么可能就端給自己的那碗出了錯!
想到這里,蕭捱猛的抬頭,盯著不言語的判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聞言,判官仍就不答,卻有些生硬的將眼神錯開。
見此情形,蕭捱更是驚心,當即開始著急起來,“我去找孟婆!”
話音未落,蕭捱便要轉(zhuǎn)身而出。
哪知這時,判官卻出手拉住了他,“你瘋了,孟婆是天上的散官,來此賒湯乃是降福之舉,是你能查問的么!”
“不然呢?若你不說,我便只能去問,琴桑是我必須要護的人,以前要護,以后也要護!”說到這里,蕭捱的聲音越來越激動,見對方還是不應(yīng),更是直接喊了過去:“崔玨!”
“是鳴尸窟!”
沒想到,自己這幾千年未用的名諱,竟在此時被人喚起,判官崔玨氣得冷笑出聲,“里面那位這些年不安份,閻王前幾年派了鬼差去查,發(fā)現(xiàn)封印少了一角,前年才補上,肯定是有人在外面幫他!”
“什么?那是閻王親定的封印,怎么會”蕭捱不敢相信的問道。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可那位抱的什么心思,你比我明白。這事閻王可是上了心的,你可別往上撞!”說到這里,崔玨不再理他,直接讓鬼差開門,繼續(xù)迎新鬼。
判官一筆,黃泉百途。
蕭捱無心再看,想著琴桑的安危,只得再返人間。
轉(zhuǎn)眼月升百丈,墨天星圖。
琴桑坐在蕭捱曾出現(xiàn)的墻角,一等便等到了半夜。只是這腦子里的漿糊已經(jīng)開了幾回鍋,卻還是理不出半點頭緒。
難道是嫌棄她這一世的長相?
和前世沒變化??!
難道是嫌棄她凡人的身份?
不可能!都幫她在地府走后門了,能沒一點兒意思。
難道是自己歲數(shù)大了,產(chǎn)生幻覺了?
這個有可能。
......
就在琴桑自說自話的點了點頭,突然感到眼前一晃,白紗憑空拂面,那正午一閃而過的公子,竟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蕭公子!”
此時再見著人,琴桑的心情已不是“久別重逢”四個字可以形容,整個人直接從墻角彈起,干脆大聲喚道。
“你為何守在這里?”蕭捱有些著急的問,想他大老遠的,便看到琴桑的委屈模樣,再想想崔玨的話,還以為對方出了什么事。
哪知此話一出,竟好似熱油澆到了烈火之上。
瞬間點燃了琴桑這顆二十多年的相思苦心,上一句“公子數(shù)年不見”,后面便直接跟著“妾身苦等多年”,更將自己嫁不出去的事實,說成了為蕭捱守身如玉的辛苦歷程。
聽著對方一口氣不見底,便沒個頭的話,蕭捱輕笑對視,直將那俊雅模樣,撞進了對方的眼,誤了對方的神,才輕輕的截下話頭,“不必多慮,你的仙魂少一魄,占不上人間姻緣的?!?p> “......”
看著天上的明月,路邊的野花,琴桑心想,這應(yīng)該也算是花前月下,可聽著蕭捱的“甜言蜜語”,琴桑還是覺得不太對。
人間姻緣占不上,難道死后才能和公子在一起?!
琴桑對著蕭捱的俊容,極快的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努力動了動自己不太靈光的腦子,回道:“沒關(guān)系,人間姻緣占不上,陰婚咱也不嫌棄!”
此言一出,四下靜默。
也不知是自己這話說的別扭,還是說的極好。
只見蕭捱聞言一愣,那雙自帶悲憫的雙眼,此時竟突然泛了點兒水氣。
“姑娘說笑了,我與你便如那樹上的桃李,雖同在枝上,卻難有共挽之期。蕭捱這一生,只要能護你安好,便也足矣!”
這個......光聽后半句,應(yīng)該算是表白吧!
琴桑看著蕭捱,勸著自己桃花難摘,千萬別急。卻還是看不懂蕭捱眼中那份藏不住的眷戀,正想著自己何不挑明了問時,卻聽到街對面的衙門口,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鼓聲。
有人鳴冤?這個時候!
此時,琴桑還未到嘴邊的告白,徹底被攪了個干凈,更引得蕭捱皺眉回頭,看了過去。
敲鼓的女子,琴桑認識。
城東布坊的二姑娘,蘇靜。
只是,看她那咬牙擊鼓的力道,只怕這冤不輕。
大半夜的鳴冤,直接將縣令從床上砸起,一堂的衙役個個似困非困,似醒非醒。
反倒是琴桑,雙眼如炬的瞪著一堂的人。
此時的她,心情可說是不太好,本來見到意中人,還是有前世緣分的那種。什么人間正義,什么職責(zé)所在,只怕都不如公子一笑。
本以為自己再稍稍努努力,估計這一個晚上就能將人生大事搞定,哪知公子幾番言語措詞總讓她摸不著頭腦,可偏偏他的那雙桃花眼中卻還透著情。
聽到有人擊鼓鳴冤,更十分溫柔的催自己來辦差。
這是善解人意?很特別啊!
“琴桑,琴桑!”
“啊?!”
琴桑想的正投入,也不知縣令叫了她幾聲,直到身邊人使勁撞了一下,才算是反應(yīng)過來,急忙出列,“屬下在!”
得,本以為就這一個還算醒著的,合著是睜眼困?。?p> 縣令無奈的想著,卻也支著自己不太清楚的腦袋堅持,“剛剛蘇二小姐的話,你可聽清了?”
“沒.....聽,聽清了!”
只顧著想心上人,蘇靜的話只字未入琴桑的耳,可瞟到縣令突然冷下來的老臉時,琴桑還是急忙轉(zhuǎn)了話風(fēng)。
“好,明天一早,你就去城南泥瓦匠張超的家,查一查!”
“是!”
縣令一聲令下,眾人四散回屋,就連蘇靜也被趕來的蘇家人接了回去。
可是,稀里糊涂的琴桑卻還是沒明白,自己要查什么?
就在她云里霧里,站在堂外茫然不措時,頭頂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是讓你去查蘇靜的姐姐,蘇晴?!?p> “啊?!”
聽到這個聲音,琴桑下意識抬頭,果然看到蕭捱在從房頂上飄下,落到她的身邊,“剛剛蘇二姑娘來,是為自己姐姐蘇晴鳴冤。說蘇晴前日與張超和離,回到家中不足一日,便失蹤不見了。”
“你聽明白了?”沒想到在這還藏著一個不犯困的,琴桑越看蕭捱越美,想了想自己剛領(lǐng)的任務(wù),急忙問道:“快同我說說!”
“蘇晴失蹤后,蘇家人四處尋找,這蘇靜與姐姐感情極好,知道她姐姐重情,怕和離后想不開又舍不得,但想著去張超家附近打聽打聽,卻在張超的鄰居那了解道,張超三娶三離,最后三任妻子都不知所蹤!”
“這么邪!那為何等到半夜才來鳴冤?”想了想蘇靜出現(xiàn)的時間,琴桑還是有些不理解。
“好像是蘇靜的爹拿了不少張超和離的賠金,又打聽到張超最近一直都住在干活的主家那,所以覺得是蘇靜多想。又覺得自家大姑娘若真是倒追,只怕更丟人,所以才不想報官。”蕭捱說到這,輕輕嘆了口氣。
聽著這話,琴桑想到剛剛那蘇老爹接姑娘時,那一臉的別扭樣,才知這事還真是讓人不太舒服。
“不會真的是姑娘情意難平,倒追回去了吧!”想到這里,琴桑咧嘴問道。
哪知此時,蕭捱卻想到剛剛那些蘇家人身上,個個散著極淡的黑氣,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不好說,明日在下愿陪姑娘一同查案,就在老地方等,可好?”
好!當然好!
看著琴??鋸埖狞c著頭,蕭捱輕笑出聲,便也飄然離去。卻在無人注意之時,突然嚴肅起來。
蕭捱清楚,蘇家人身上的味道,是來自怨鬼的陰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