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忒休斯之船

　　奧利安娜被扔進(jìn)了牢房，加里本來靜靜地蹲在牢房的一角，可是看到此景他卻突然站了起來。然而，加里除了瞪大眼睛，睚眥欲裂，卻什么都做不了。在這種牢房之中，連自殺都是一種奢望。

　　加奇在外面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兩個。

　　“我不是把大人送出去了嗎？您怎么又到了這里？”加里語調(diào)激烈。

　　奧利安娜看著加里不說話。

　　“真可惜，我一直在盯著你。包括你抱著覺悟者大人出去的時候，我可一直在看著你??！”加奇說。

　　“你這個叛徒！你忘了是誰把你從皮鞭底下救出來的？是覺悟者大人！我本來以為你不會背叛的！唯獨你是我親手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你怎么能！”加里氣的說不出話。

　　“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加奇說。

　　“給人當(dāng)狗，就這么舒服嗎！”加里質(zhì)問到。

　　蜜蜂沉默不語。

　　加里看他不說話，也就不再和他講話。

　　加里是多么想和他們哭訴自己收到的酷刑，想跟他們說自己多么不想背叛，想和他們說他寧折不彎整整昏厥了三十次都不屈服，想和他們說自己多么喜歡這里。

　　無話可說。還有什么話可說呢？彼此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該成功的，成功了。該失敗的，也失敗了?，F(xiàn)在，塵埃落定，說什么，做什么，也已經(jīng)起不到多大的影響了，最后讓加奇閉嘴的，是加里憤恨的眼神和奧利安娜的迷茫眼神。

　　蜜蜂靜靜地看了他們一會兒，就離開了。

　　其實，奧利安娜被抓的過程并不復(fù)雜。奧利安娜下來，加里離開，奧利安娜往城外的方向走，隨后，奧利安娜就被偷襲的加奇直接擊倒，奧利安娜被加奇拖住了，而隨后，跟來的血色精銳和加奇一起，制服了奧利安娜。

　　加里和奧利安娜也不知道說什么。傾訴對未來的恐懼？兩個人都知道沒有必要。傾訴戰(zhàn)爭的苦難？兩人都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傾訴過去的共同經(jīng)歷？兩人幾乎都是同時行動。也因此，他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看著彼此，用眼睛說話。

　　幾束光照進(jìn)來，奧利安娜的膠皮眼中反射著光芒，映進(jìn)加里的眼底。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奧利安娜為什么要化名為“葉普蓋尼奧涅金”來策動這次反叛呢？幾乎在是二人人生最后的時刻，奧利安娜眼中帶著暖意的給加里講了自己的故事。

　　魔法文明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問題：

　　魔法文明大英雄忒休斯有一艘船，他的船板壞了，于是忒休斯把船板換了，安裝上了新的船板；船板修好了，可是桅桿又壞了，他又換了一個新的桅桿；然后又是船底，房間的木板……問題來了，現(xiàn)在的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如果說是的話，那么這艘船的哪里是原來的呢？已經(jīng)沒有一處是原來的了?？墒羌偃缯f不是，也不對，因為這艘船還屬于忒休斯的。如果說船發(fā)生了改變，是什么時候改變了呢？如果說沒有，為什么呢？

　　這也是魔法文明最為興盛的”哲學(xué)“的著名問題。

　　假如大家聽不明白的話，我們可以舉一個生活中的例子。人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所有的細(xì)胞都更新一遍了。那么我還是我嗎？如果說是的，那么每一個細(xì)胞都發(fā)生了改變，哪個我才是真的我呢？魔法文明的人用這個例子比喻人的肉體與人的靈魂之間的關(guān)系。就算身體部分變了，我還是我，因為我的思想還在我的身體里。我的思想，才是標(biāo)志著我獨立存在的標(biāo)準(zhǔn)。這是另一個魔法文明得以存在的理論基礎(chǔ)。

　　覺悟者——奧利安娜的故事正始于此。

　　她曾經(jīng)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兒，但是得了重病，于是他的父親只能把她交給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照顧。既然說他最聰明，那么他當(dāng)然把奧利安娜的命從鬼門關(guān)吊了回來?？墒?，奧利安娜的內(nèi)臟變成了機(jī)器做的；隨后，奧利安娜發(fā)現(xiàn)這還是沒有好，又去找他把四肢換成了機(jī)器的；最后，把腦子也換成了機(jī)器的腦子。只留下了一顆心。到最后，奧利安娜的爸爸得了絕癥，奧利安娜把自己的心臟送了過去——因為其實她已經(jīng)不需要心臟了。

　　沒過多久，她的爸爸還是死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別人的心臟。

　　那么奧利安娜是人，還是機(jī)器人？

　　如果說她是人，那么她沒有一個部位是人類的?？墒羌偃缯f她不是人，她的思想還是人類的，那么，她究竟是誰呢？

　　奧利安娜來自傳說之城皮爾特沃夫，那里是符文戰(zhàn)爭外的世外桃源。

　　無數(shù)的高樓大廈，奢侈華麗的科技，是皮爾特沃夫的最大特點。瓦羅蘭大陸的各個角落都有關(guān)于神奇的皮爾特沃夫的種種傳說。其中之一就是：

　　曾經(jīng)，世界上最聰明的人：瑞克-黑默丁格就住在那里。

　　他同樣是個人偶大師，為了排遣自己心中的愁悶，他制造了很多人偶。

　　比如末日使者費(fèi)德提克，惡魔小丑薩科。

　　他們曾經(jīng)不叫末日使者和惡魔小丑，而是叫歡樂使者和快樂小丑。

　　他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排遣憂愁的產(chǎn)物，可是最后，這個人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偶并不能讓他高興，只能讓他更煩，于是他拋棄了這兩個可憐的人偶。隨后他們流落到荒郊野地，卻并沒有死——瑞克強(qiáng)大的能力讓他們想死都難。一個繼承了他獨一無二的智力和狠辣的心腸，另一個則繼承了他天才的悟性和毀滅的渴望。曾經(jīng)的歡樂使者和快樂小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使命為傳播末日的稻草人，和隨手就能讓皮爾特沃夫崩潰，皮城守護(hù)者最可怕的敵人——“小丑”。

　　奧利安娜，是他的第三個人偶。她曾經(jīng)是個人，不過現(xiàn)在，她是個機(jī)器人。

　　后來，她搬進(jìn)了父親的老友，她的改造人，瑞克-黑默丁格的家里。

　　“跳的不錯，這樣可以算得上大陸最好了。”瑞克-黑默丁格這樣說著。后來，他離開了。他說他收到了他的外孫子的消息，他要去看看。

　　于是他的小屋子里只留下了奧利安娜一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

　　她漫無目的的行走在皮爾特沃夫的街巷和角落，看著這座雖然她出生就呆在這里，卻不經(jīng)常親眼去看，親自用腳步丈量的城市。高樓林立，花團(tuán)錦簇，皮爾特沃夫是座偉大的城市。

　　她在這座城市里遇到了另一個卑微的人。他身份低微，有的時候甚至吃不上飯。而她是個捂住全身的人偶，頭腦里有著令這世界戰(zhàn)栗的知識。她出于觀察人類的原因看著另一個人類漫無目的的行走在皮爾特沃夫，有吃的，他就果腹，沒有吃的，他就餓著。事實上，這個小伙子是個乞丐。

　　終于有一天，他暈倒在了皮爾特沃夫城市廣場，無人問津，眼看他即將死亡，奧利安娜救了他，把他帶到了自己的宅邸——一個小破屋子，瑞克黑默丁格從來不在乎自己住在哪里，當(dāng)然，奧利安娜也從未在乎。

　　小伙子在醒來的時候告訴奧利安娜，他叫貝恩。

　　可是當(dāng)他帶著知識離開奧利安娜的時候，他的名字，叫維克托。他說這是勝利的意思，他要讓像他這樣的人也能勝利。

　　“人類的生活太苦了。”他這樣說著，去尋找拯救人類，尤其是拯救像他這樣的窮苦人的方法了。不久前，維克托出了大事，離開了皮爾特沃夫，而奧利安娜沒過多久也離開了皮城。瑞克—黑默丁格曾經(jīng)給奧利安娜講過，一個人的人生應(yīng)當(dāng)有價值，有意義的生存。可是就算是他自己也一直沒能尋找到。奧利安娜也知道，她應(yīng)當(dāng)尋找自己的價值。

　　所以，不久之后，三個月前，奧利安娜乘坐傳送陣來到了星羅城。

　　她知道她要尋找人生的意義。

　　沒有人能夠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