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停在了門騙,門后是如鶯啼般的笑聲,他伸出的手又縮回了來,立在門前聽著那毫不避人的竊竊私語。
“妹妹可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只可惜可憐了妹妹來到這個地方?!鼻鍥鏊票『苫ㄏ愕呐曢_口說著。
“姐姐說笑了,妹妹以前無依無靠,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來皇都后也算得一份心安。”洛君離獨特的聲音聽著如水般嬌柔。
“不過行歌是個愣頭青,不懂得憐惜人,妹妹有什么需要盡管找姐姐?!北『苫ㄏ愕穆曇粲终f。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他呀,”聲音似一波三折,“就像只寄居蟹,張牙舞爪,銅墻鐵壁,可內(nèi)心卻脆弱的很?!?p> “可聽人說他的武器是個幽龍,幽龍是一種可以吞噬一切的存在?!?p> “那幽龍豈不是早就滅絕了,其實啊,傳說幽龍潛入深淵是為了尋找一種往生之花?!?p> “為什么要尋找那種花?”
“因為有人喜歡?!?p> “真難想象?!?p> “妹妹可真是天真可愛,騙你的啦?!?p> “姐姐又消遣我了?!?p> “他只是背負(fù)了太多不屬于他的命運……”
“嗯?”
“他以前在風(fēng)來王手下做事,而風(fēng)來王……”
聲音戛然而止,門嘰嘰響著。顧行歌走進(jìn)屋內(nèi),靜靜地望著鏡前站立的兩位。
洛君離驀然轉(zhuǎn)頭,目光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她似柔似糯般低語,“回來了?!?p> 安靜站立的女人始終未動,纖細(xì)手指在洛君離柔順長發(fā)間游動,袖口低落,露出皂白肌膚,淡墨色的長發(fā)覆著淺綠色的長裙,她恬靜溫柔,仿佛流云凝滯,江川忘流。
她轉(zhuǎn)頭淺笑,一切又緩緩運轉(zhuǎn),葉眉花顏緩緩消開。
“行歌,該有多日不見了?!?p> “你怎么來了?”顧行歌語氣平淡。
“我為何不能來?連何時成親都不告訴姐姐,未免也太過冷漠了點吧,”女人盈盈笑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情況,哪有錢置辦酒席,”顧行歌合上門走到墻邊拎起一壺酒,“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p> “怎么不算大事,”女人眼中浮出一絲怒意,“你不在乎,可不能苦了妹妹?!?p> “有錢再補吧,”顧行歌坐在椅子上。
女人不再多說,替洛君離編好發(fā)髻,插上翠簪,緩緩轉(zhuǎn)過身,從袖口掏出幾張票據(jù),“這是鷹社錢票,不夠再來找我,別把那個東西當(dāng)了?!?p> “嗯,”顧行歌只是應(yīng)了聲。
“另外,給她多置辦幾身衣裳,免得丟了你顧行歌的人,”女人走到門邊,拉開門,最后說,“有空去一趟漁夫大人那,他有事找你,我想你也有事找他?!?p> “嗯,”顧行歌頭也不抬的又說了聲。
女人低聲笑笑,緩步出了房間,房門關(guān)上,輕輕的腳步聲慢慢回蕩。
“你不去送送她?”洛君離頭也不回地說,“夜深了,路上可不安穩(wěn)?!?p> “你如果知道她身份就不會問這句話了,”顧行歌說。
“怎么不知道,花傾國,沁香館花魁,名動皇都的美人,”洛君離淡淡地說,“當(dāng)然這只是表面身份,她其實是風(fēng)來王的養(yǎng)女,海盜間諜?!?p> 顧行歌默不作聲,只是端起酒瓶大飲了一口,“你怎么知道的?”
“幻術(shù)雖不能窺探內(nèi)心,但卻能構(gòu)造夢境,而在自己的夢境中會顯露最真實的自己,”洛君離說。
顧行歌若有所思的飲了口酒,又道,“盡量還是和她少點接觸。”
“為什么?”洛君離問,“難道怕她告訴我你的秘密?”
顧行歌沉默不語。
“只是去當(dāng)這枚玉佩時遇到的她,”洛君離將一枚青綠色的玉佩放在桌上,玉佩上刻著寫意的風(fēng)字?!八f這可是你的身份,永遠(yuǎn)也無法拋棄,她帶我去大吃了一頓,又替我買了身衣裳,與我一同回來等你。”
“挺好的,”顧行歌說,“穆家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你吧?”
“沒有,但那女孩是個聰明人,多少會猜到一些?!?p> “沒區(qū)別了,”顧行歌說,“這次任務(wù)很成功,我們馬上就要搬到灼塔去了?!?p> “灼塔……”洛君離低聲重復(fù)著,“這不過是第一步,你還想走多遠(yuǎn)?”
“不知道,”顧行歌低聲說,“大概什么時候死去吧?!?p> “背負(fù)了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大概也會覺得疲憊吧?”洛君離忽然問。
顧行歌一愣,他放下酒瓶,輕聲問,“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你的秘密與我而言,便不是秘密,”洛君離淡淡的說,“別人都說幽龍是海盜叛徒,賣主求榮的小人,可在我看來,幽龍是個無時無刻不自責(zé)內(nèi)疚的可憐蟲,風(fēng)來王自知難逃一死,可他不愿自己那么稀里糊涂的死去,便讓你割下了他的頭顱,來活下來,為他找到那個真正的叛徒,或許直到他撲上你的劍的那刻,你才成為真正的幽龍,你本就是孤獨的,只是不善于表達(dá),卻依舊喜歡著清空濁海之下的人,而如今連那份喜歡也只能存在心底。”
顧行歌靜靜望著盛裝的洛君離,一言不發(fā),洛君離一步步走來。
“幽龍啊,深淵的盡頭是什么?”
顧行歌依舊沉默。
洛君離站在他身前,抬起雙手捧住他的頭顱,輕輕擁入懷里,她輕聲低語。
“是我,是屬于幽龍的……玄鸞。”
顧行歌感覺著覆蓋面頰的溫度以及心跳聲,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