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秀氣的手,秀氣的不似男人的手。
但那的確是一個男人的手。
那雙手又秀氣,又修長,生來就像一件藝術(shù)品,而不是用來殺人的手。
手的主人應(yīng)該是一個琴藝卓越的大家,造詣必定非凡。
任何人見到這雙手,都難免生出此類感想。
手的主人之外拿著手絹,一絲不茍的擦著手。手心、手背、修長的五指,被他認(rèn)認(rèn)真真,仔仔細(xì)細(xì)的擦拭干凈。
但他還沒有停,一直再擦,好像那雙手被什么玷污了。
手絹是白色的。
白色中透出一點紅。
紅的是血。
血,是人血。
沾血的是手絹。
血從手上來。
血是死人的血。
手是殺人的手。
殺人的是手的主人。
寧不言談不上喜歡殺人,但他很討厭血。尤其他這雙手,堪比女人美麗的手,沾了血,會讓他心底覺得惡心。
可殺人的時候他卻沒有一絲猶豫,只是在殺人以后,看到手上的血,就只好一點點的擦,一遍遍的擦,擦到他覺得再也沒有一絲血跡在手上。
其實手上早已沒了血,但他就是覺得看不見,并不能說明沒有。
手上一定還有血。
他聞到了血腥氣。
他自認(rèn)是一個風(fēng)雅的人。
一個風(fēng)雅的人難免也要殺人,但一個風(fēng)雅的人身上絕對不會有血腥氣。
可他身上有。
所以才厭惡。
因此他擦手。
血上的手擦的干凈,血腥氣可能就聞不到了。
而心里的血腥氣,怎么都擺脫不了。
秦七大氣也不敢喘。
他投孝“小池巷”,其實受了此人的號令?!靶〕叵铩彪m然在蘇州城里風(fēng)光無限,但畢竟多由三教九流組成,前途并非無量。
秦七是一個有眼光的人。所以,當(dāng)寧不言找到他,他毫不猶豫的便答應(yīng)了。
“小夢樓”這三個字他也是從師父枯木大師口中聽到的,這是一個流傳已久,卻幾乎并不為人所知的門派。
不為人所知,要么是不值得別人知道,要么就是過于神秘。
而“小夢樓”就是后者。
秦七被枯木大師逐出師門,一心想要有所作為,奈何他是被逐出師門,聲名不好,很多門派都不待見。
當(dāng)遇到一個自稱“小夢樓”中的人招攬之時,他并沒有懷疑此人是招搖撞騙。
一個騙子,怎么可能知道“小夢樓”。哪怕這騙子無巧不巧,剛好隨口編了一個名字而已,但來者對秦七了如指掌。
一個騙子,不會閑來無事騙他。
更何況,秦七的眼力,又怎么看不出這是一個高手。
這時他又發(fā)現(xiàn),這還是一個有怪癖的高手。
但他臉上恭恭敬敬,一點不應(yīng)該有的表情都沒有。
一個有怪癖的高手,是極可怕的。
“焚心圣手”雖然雙手被虞飛卿已廢,但一身功力猶在,卻擋不住寧不言輕飄飄的一掌。
不,那不叫一掌。
那是五指。
五指如爪。
一爪便將“焚心圣手”的心抓了出來。
那一剎那間,秦七看到那顆心還在跳動。
他見過殺人的手段,他自己也殺過不少人,手段也是很辣,卻從未見過寧不言如此殺人。
令人心底發(fā)寒,肝膽俱裂。
而最令他膽寒還不止寧不言殺人的手段。
“小池巷”當(dāng)年在顧風(fēng)手中幾乎一夜之間橫掃蘇州武林,這背后竟然有“小夢樓”的支持。
不過,此經(jīng)多年,“小池巷”并沒有完全掌控蘇州武林,竟然就被“小夢樓”派人清除。
“小夢樓”只派了兩個人。
一個寧不言。
一個虞飛卿。
虞飛卿只是用“攝魂燈”迷了顧忌禪的心神,便讓顧忌禪覺察不到當(dāng)晚的劇變,待他清醒之時,已經(jīng)無力回天。
至于虞飛卿,他來此地也有私仇。
他一是為了“小夢樓”的命令而來,二是殺了同門師弟方驚夢。
但他造成了一半的來意,另一半來意并未造成,反而丟了性命。
秦七禁不住去想,顧忌禪也是深知“小夢樓”的可怕之處,被虞飛卿殺了“小池巷”的人,卻依然要按照虞飛卿的要求辦事。
或許他也猜到了虞飛卿的來意,但區(qū)區(qū)“小池巷”又如何與“小夢樓”抗衡呢?
一個三教九流組成的幫派,一個神秘的門派,兩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秦七又繼續(xù)想著:“換作是我,怕是要坐以待斃吧?!?p> 他想到這里,便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寧不言問道:“蘇州城里現(xiàn)在怎么樣?”
秦七忙收斂心神,恭敬的道:“現(xiàn)在蘇州城里傳言,顧忌禪屠殺破板門,為各派所不容,替天行道,滅了‘小池巷’,而顧忌禪卻身死,一是說他自殺身亡,另外也有人說,顧忌禪是被‘一語成讖’殺了。不過,顧忌禪武功也不低,‘一語成讖’雖然殺了他,卻也才顧忌禪拉著陪葬,兩人同歸于盡。顧家的故居起了大火,都燒成了灰燼,只有兩具焦黑的尸首?!?p> 寧不言玩味的道:“那你怎么看?”
秦七提提精神,更加恭敬道:“以我之見,各派這是要提高自己的威名,圖謀‘小池巷’的產(chǎn)業(yè),以便來日坐擁蘇州武林第一把交椅?!?p> 他又極其小心的試問道:“‘小池巷’覆滅,不知……”
寧不言怎會看不出他的考量,眼角低垂,也不去看他,道:“蘇州武林彈丸之地,武林門派雖然不少,卻少了許多江湖人的武勇,可笑至極。如此彈丸之地,不要也罷?!?p> 他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傳言未必完全屬實。據(jù)我所知,顧忌禪可不是‘一語成讖’所殺,而是一個叫作蘇小河的人,你對他是否了解?”
秦七道:“屬下也是從顧忌禪口中得知,此人是與洛大小姐有婚約,乃是洛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因此,顧忌禪曾派我去殺此人,以立投名狀?!?p> 寧不言又問道:“此人武功如何?”
秦七神色略微尷尬,道:“屬下自認(rèn)怕是不敵,‘焚心圣手’在他手里也沒討得好處。不過,此人師承何派,屬下倒是不知,顧忌禪也沒有說過,他應(yīng)該對蘇小河了解也不多。有關(guān)洛大小姐的婚約,屬下倒是知道一些別的。據(jù)說,洛寄予當(dāng)年被人所救,他為了報恩,就許了娃娃親,但洛夫人一直不同意,洛大小姐好像也不同意。可是,前幾日蘇小河去拜訪洛寄予之后,就在洛府住下了。”
寧不言嗯了一聲,隨意問道:“你知道‘山海經(jīng)’嗎?”
秦七皺眉,道:“屬下聽顧忌禪說過,他想得到洛寄予手里的‘山海經(jīng)’,曾派‘焚心圣手’去過洛府,剛好蘇小河也在,‘焚心圣手’與蘇小河較量一番,后來就空手而歸?!?p> 他試探著道:“不會,屬下知道‘山海經(jīng)’好像是一本荒誕不經(jīng)的奇書。”
寧不言擦著手,又問:“顧忌禪可曾買通‘一語成讖’刺殺蘇小河?”
秦七回道:“據(jù)屬下所知,好像沒有?!?p> 寧不言饒有興趣的自語道:“一個初入江湖的小子,來歷不明,師承不明,究竟是誰要動用‘三更門’取他性命?”
蕭one
習(xí)慣性寫三千字的時候,總是寫三千字,習(xí)慣寫兩千來字,三千字就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