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在邊境那幾日里,梵子琛并不好過。
川王因梵子琛輕易攪黃了他為他謀得的婚事,大發(fā)雷霆。他覺得梵子琛如此這般,是要造反的前兆。
他狠狠地揮著帶鹽水的鞭子,像是跪在地上的只是個下賤的小廝一般。
“孤派你去守住池城,孤有說過讓你掌錮鎮(zhèn)國王上顏面嗎?”川王氣急敗壞的吼著,他不耐煩的在他身邊踱著步。他覺得這個兒子……越發(fā)的不受控了。
梵子琛恭敬冷漠的答道:“鎮(zhèn)國之所以將公主嫁入我國,不過是迫于魂契閣這一內(nèi)憂。我國兵力強大,無需攤這渾水?!?p> “孤還沒有老糊涂,不需要你來教訓我!”言畢,又是一鞭。
梵子琛不再爭辯,只是沉默的接受這場必然要來的訓斥跟責罰。他緊咬著牙根,讓自己好受些。
鞭子上浸滿了血,或許還沾了些皮肉。十多鞭下去,他的背也不似開始時那般的挺直,微微的打著顫,膝蓋下像是有細密的針一般的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
直到他撐不住的吐了血,川王才住了手。隆冬的天,梵子琛只穿了件薄薄的內(nèi)衫,卻是滿頭大汗,狼狽得很。
川王唯有見他這樣,心里才會泄了火。他冷哼一聲,出了那昏暗的地牢。
太醫(yī)上前為他診治之時,梵子琛的眸子里,盡顯野心……
他晚上才回到了府邸,沐靈靠在拉著秋千的手背上,迷迷糊糊的睡著。
梵子琛有意識地直了直身子,艱難的踱了過去。他抱不起她,只能用胳膊托著她往下墜的腦袋,喃喃道:“怎么在這就睡了?”
他輕聲命人拿了貂裘過來,剛覆上她的背,她便驚醒過來。
“唔……你回來了!”沐靈揉了揉眼睛,才發(fā)覺外面真的很冷。
梵子琛輕嗯一聲,便收回了胳膊。沐靈緊了緊貂裘,深吸一口涼氣:“外面好冷啊,怎么出門這么久?”
“有些事要辦?!辫笞予】粗齼黾t的手,撇開了眼,他不自覺的捻了捻自己冰冷的手。
沐靈沒有多做懷疑,哈著氣暖著手笑道:“你吃過飯了嗎?我還沒有,我想跟你……”
“吃過了?!焙L刺骨,梵子琛的膝蓋像是漏了風,疼得很:“你去吃吧,我今天有些累。明日陪你!”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回了房間。
沐靈站在屋外看著他的背影,走路怎么這么奇怪?她問了一同回來的小廝,那人卻只口不提。
沐靈稀里糊涂的用了晚膳,好奇心卻是愈演愈烈,還是很想知道!
這個府邸雖大,卻沒什么人,沐靈偷偷地上了梵子琛的房頂。上房揭瓦……說的應該就是沐靈這樣的皮孩子。
房里有個羞紅了臉的婢子,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在說什么,聲音輕輕的,聽不清。
沐靈趴在房頂上,最后卻生出了歪心思……
正想看一副活春宮,婢子卻從房里出了來。她又羞又怒,對著沐靈喊道:“公子讓你回房,早些休息?!?p> 沐靈輕輕一躍落地,她盯著婢子看了一會,竟突然生出有些不悅來。原來想要看戲的興致,一下子皆蕩然無存。
她不高興什么呢?梵子琛的疏離?異國他鄉(xiāng)的孤寂?還是怕他們真發(fā)生了什么出來……
她悶悶的回了房里,覺得自己活的有些不像自己了。
她向來是對感情沒那么看重的人,就算是顧亦初,也只是剛好合她胃口罷了。不過既然她怎樣都沒他的結契人重要,她也無需總是那么作踐自己。
可對著梵子琛,沐靈總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胡亂的想到了后半夜,沐靈才睡過去,到了次日日上三竿才起來。
一夜過去,沐靈倒覺得昨夜胡思亂想像個白癡,害的自己還落了枕。
她揉了揉脖頸,洗漱好出門準備去用膳,可院子里卻多了個生面孔。沐靈看著她,她也在打量著沐靈。
“你就是子琛哥哥說的沐姑娘吧,我是趙漪?!壁w漪活潑的很,卻有大家閨秀的落落大方。
沐靈很少遇到比她還要歡脫的人,心里生了好感,沖她笑了笑。沐靈剛要說些什么,梵子琛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背后。
“子琛哥哥!”趙漪甜膩膩的喊了聲,梵子琛笑了笑。他越過了沐靈,揉了揉她的發(fā)頂:“許久不見,越發(fā)高了?!?p> 趙漪拿下了他的手掌,仰起頭左右搖了搖:“不覺得漪兒的臉,也越發(fā)水嫩了嗎?”她伸出手掌,托在雙頰處,調皮的眨著眼睛。梵子琛輕笑著附和了她的話。
他們有說有笑,沐靈倒覺得自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了顯得做作小氣,站著又覺得無聊氣悶。
直到……沐靈的肚子不爭氣的響了起來,兩個人才停了下來,氣氛卻是格外尷尬……
“額……要不我先去用膳,你們先聊?”沐靈結結巴巴地開口,等著他們的反應。
趙漪倒是先化解尷尬的笑了笑:“快去吧,子琛哥哥可不是小氣的人。”
沐靈愣了一下,趙漪像是宣誓主權的話讓她很不舒服……她看了眼梵子琛,他輕嗯了一聲。
有些失落,但也還好……
趙漪傍晚才走,沐靈在房里用情歡蝶給情歡寫了信,告知她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她突然感覺有些寂寞,在這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快樂。她無聊的在房里練了字,把認識的人的名字都寫上去。寫到梵子琛的時候,她突然煩躁起來……
沐靈受不了委屈,出了門找他。梵子琛正在抹藥,婢子見她進來手一抖,梵子琛沒有防備的悶哼一聲。
沐靈不知道他受了傷,一臉驚訝:“怎么回事?”
梵子琛冒著冷汗,揮了揮手讓婢子下去。
“受了點小傷?!辫笞予≥p描淡寫的答了句,準備起身披上衣衫。
“干嘛不告訴我?”沐靈氣沖沖的按著他的脖子,不讓他動彈:“別說沒必要的那些屁話,我不聽!”
“你看,你知道了就會是這樣的反應。”梵子琛輕笑了聲,沐靈恨不得打他,還笑得出來。
“別亂動!”沐靈兇巴巴的,壞丫頭。
她去洗了手擦干凈,回來接著那個婢子的活干了起來。
她皺著眉頭,仿佛疼得是她:“得空派人會川國一趟吧,把靈蠱帶過來,省的你被疼死!”她說話惡狠狠的,手上卻是很輕柔。
“前幾天派人去了,可惜被攔了下來。鎮(zhèn)國現(xiàn)在守備森嚴,不得一個川國人入內(nèi)?!辫笞予¢]著眼睛平淡的開口。
沐靈聽完倒是覺得愧疚:“抱歉,若非是我,你也不至于落得這般下場!還讓你毀了婚約……”
“婚約不是兒戲,古兮不是我看上的人,我也不想耽誤她?!辫笞予∽绷松碜樱敝钡目粗屐`的眼睛:“就算不是為了你,我也會這么做。所以……不用愧疚!”
沐靈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答了句:“那是為了今日的趙漪嗎?”沐靈說完就覺得不妥,梵子琛已經(jīng)做了解釋,他既沒有提到趙漪,自己又何必深究。
“額,我不是那個意思……”沐靈突然想要解釋一下她問這個的緣由,可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梵子琛有些好笑的看著她,倒是把沐靈看的生了氣。
“趴下!”沐靈拽了拽梵子琛的發(fā)梢,真的是打不得罵不了。
梵子琛笑了笑,還是聽了話。片刻后,他開口道:“趙漪是……”
“閉嘴!”沐靈不耐煩道:“我不想聽!”
梵子琛笑了笑,沒再提。他已經(jīng)習慣了沐靈的“惱羞成怒”,明明臉紅了,還是死活不認的用壞脾氣壓制你的實話。
他們沉默了很久,直到沐靈為梵子琛包扎傷口時,才別扭的問道:“你們……什么關系?”
梵子琛愣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輕笑道:“她像妹妹一樣……沐靈,你真的很別扭?!?p> 沐靈用力的按了一下他的傷口,梵子琛悶哼了一聲,不敢再多言。
其實,他話向來少得可憐,只是想同沐靈多說些。顯然,現(xiàn)在不是多說話的時候……
梵子琛驚覺,同沐靈在一起久了,笑容都多了些。他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些異常,但卻并不打算制止。
他想到屋外的秋千,他在想……什么時候給它系上紅布帛。
——
梵子琛這邊不好過,顧亦初亦然。他回了王城不久,便被扣上了大殿。
他知道,近來王上收到的奏章,有一半以上都是關于他的,他甚至都能想到里面的內(nèi)容。
王上氣的從王座上下來,指著跪在地上的顧亦初訓斥道:“朕派你去收回失地!你倒好,領土未增分毫不說,還攪黃了兩國聯(lián)姻!你身為大將軍,見識短淺不知進退,如何繼續(xù)勝任?”顧亦初想,若是堂上有劍,他此刻怕是千瘡百孔。
他從最開始就知道王上的用意:古兮若是嫁了,兩國關系緩和,他也能空出精力來對付魂契閣。若是被他阻攔,最差的也是能夠收復失地挽回顏面,也不至于被周圍小國看了笑話。
可最后,沐靈卻成了意外。
沒人在這場交手里占了上風,兩敗俱傷竟成了最好的結果。
樹與夢
寫完了又丟搞……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