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殞命之地

　　“怎么了？”

　　顧清歡疑惑，她見知秋的神情不同尋常，便問：“若是什么要緊事，就直說吧?！?p>　　“小姐，您的梳妝水平這么高——”

　　知秋聞言，眼睛來亮了，滿臉期待：“能不能把奴婢打扮成天下第一美人的模樣？”

　　顧清歡：“……”

　　啪！

　　下一秒，知秋捂著發(fā)紅的額頭淚眼汪汪。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閑心想這些？”顧清歡被自家丫鬟的粗神經(jīng)給折服了。

　　“不是小姐說，有什么要緊事就說嗎……”知秋很委屈，女人的容貌難道不是天下第一要緊的事？

　　“你真是……罷了，這些事，以后再說吧?！?p>　　顧清歡嘆了口氣，放棄給自家丫鬟治療，“走吧，我們……回家！”

　　想前世，她正是因為錯過了辯解機(jī)會，才讓她那本就不堪的名聲，碎的半點好都不剩，還連累了在朝中的父兄。

　　也是那時開始，顧家顯露出了敗落的跡象。

　　她絕不能重復(fù)前世老路，一定要在頹勢出現(xiàn)前將一切挽回！

　　……

　　顧清歡與知秋出了房間，朝院子外走去。

　　“只要瞞過院子門口老夫人派來的兩個婆子，歸寧寺里也沒有其他人會認(rèn)出小姐了?！?p>　　知秋低聲說著，與顧清歡來到院子，抬高聲音：“哎，真是謝謝卷云姐姐了，特地陪我去廚房給小姐拿晚飯?！?p>　　說著，兩人跨過院子的門檻，門邊守著兩個閑聊的婆子。

　　知秋背后冷汗都沁出來了，只要越過這里，就能離開了……

　　心里祈禱著，知秋抱緊了顧清歡的手臂，兩人越過門檻，走出幾步。

　　離門口遠(yuǎn)了些，知秋逐漸放松下來，可算是……

　　“等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后方響起，是守在門口的婆子！

　　聽到聲音，知秋心里驟然一緊，抓皺了顧清歡的袖子。

　　顧清歡用眼神示意她冷靜。

　　知秋輕輕吸了口氣，扭過頭，面上不動聲色，向那倆婆子問道：“怎么了？”

　　“兩位姑娘是要去廚房？”

　　其中一個婆子諂媚道：“這種力氣活，不如交給我們吧？”

　　知秋聞言，心中松口氣，原來不是看出了問題，而是想討好她跟“卷云”啊。

　　“不必了?！?p>　　知秋道：“你倆好好守在門口，別讓小姐跑出來就好?！?p>　　“是?！蹦瞧抛幽母业米镏?？她可是大小姐眼前的紅人！

　　這時，旁邊的婆子盯著顧清歡的背影看了許久，忍不住道：“卷云姑娘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同啊?！?p>　　只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同。

　　知秋表情僵了僵，顧清歡的易容技巧雖然高，可身量無法改變，這婆子倒是眼尖得很……

　　“卷云姑娘？”婆子看顧清歡不說話，不由得疑惑喚道。

　　知秋心里緊了緊，不行！小姐一開口就會露餡！她得把這婆子糊弄過——

　　“我看起來不同？”

　　就在這時，知秋耳旁響起一道清脆如黃鸝的聲音。

　　花了極大力氣，知秋才沒把震驚寫在臉上，她視線一轉(zhuǎn)，就見身旁的顧清歡微微扭頭，給那兩個婆子看到一個似是而非的側(cè)影：“大約是天氣不好，你眼花了吧?！?p>　　聽到這與平常無異的聲音，那婆子才收起疑心，連忙道：“是、是，大概是我老眼昏花，現(xiàn)在一看，卷云姑娘與平時也沒什么差別……”

　　另一個婆子幸災(zāi)樂禍，讓你嘴碎說這些有的沒的，得罪人了吧？

　　“知秋，我們走吧?！鳖櫱鍤g說著，在人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捏知秋的手。

　　知秋這才回神，連連點頭：“好、好的?！?p>　　說著，兩人走遠(yuǎn)。

　　直至身后那倆婆子看不到了，知秋這才長吐一口氣，用驚訝的眼神去看顧清歡：“小姐，剛剛你的聲音怎么會變成了卷云的？”

　　顧清歡的聲音清幽溫柔，卻天生帶著淡淡的風(fēng)情，而卷云的聲音則是清脆如黃鸝。

　　可是剛剛，顧清歡與那兩個婆子說話的聲音，卻全無平日的清幽淡然，而是清脆活潑，與卷云的聲音一模一樣！

　　知秋感覺大腦暈暈乎乎的，“您不會是得了仙人指點吧？怎么會……這般神技？”

　　“雕蟲小技罷了，多練練就成?！鳖櫱鍤g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過多解釋。

　　知秋看顧清歡的眼神愈發(fā)崇拜，不愧是小姐，這種神技，在小姐眼里，只是雕蟲小技！

　　小姐真厲害！

　　超棒的！

　　顧清歡寵辱不驚，這種眼神，她在前世見多了。

　　總有人問，她這毫無痕跡的偽音到底是如何練的，顧清歡懶得解釋，便只回一句，雕蟲小技。

　　只是，說得輕巧，其中艱辛，唯有她自己知曉。

　　為了保護(hù)好嗓子，天生嗜辣的她，進(jìn)了戲院后，數(shù)年不嘗半點辛辣滋味，哪怕在各路宴會觥籌交錯時，她也滴酒不沾，能入她口的，只有那毫無滋味的清清淡淡。

　　這僅是最最基礎(chǔ)的，為了練好聲音的變化，學(xué)習(xí)他人的腔調(diào)，語句停頓、轉(zhuǎn)折……

　　顧清歡都忘了，自己到底熬了多少個日夜，去學(xué)習(xí)，去揣摩，過度的練習(xí)差點毀了她的嗓子，才有所小成！

　　一切的一切，不足為外人道。

　　想著，她與知秋已經(jīng)出了歸寧寺，到了外頭的大路。

　　只是，化妝用了太久時間，天色漸暗，要想在宵禁前回城，兩人只能抄近道。

　　走在光線昏暗詭譎的林子里，顧清歡心里莫名不安，她總覺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啊?！?p>　　就在這時，知秋低呼一聲。

　　“怎么了？”顧清歡警惕的環(huán)顧四周。

　　知秋道：“奴婢就是想通了一件事?！?p>　　顧清歡疑惑的看著她。

　　知秋兩眼冒小星星的看著顧清歡：“易容改面、變換聲音這種神技，在小姐您的眼中，都只是雕蟲小技，難怪外頭那些人說您不學(xué)無術(shù)，您也不反駁呢！原來是這樣！小姐你的境界，早就跟那些凡夫俗女不在一個層面上了！”

　　顧清歡：“……”該不該提醒一下自家丫鬟想岔了呢？

　　轉(zhuǎn)瞬，她面容一肅：“不愧是我的貼身大丫鬟，這都被你猜中了?！?p>　　“嘿嘿……”知秋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小姐過獎了。”

　　顧清歡眼神復(fù)雜，饒是臉皮厚如她，此刻也不忍再看知秋純真的表情。

　　“……命啊……”

　　就在這時，遠(yuǎn)處響起一個飄忽的聲音。

　　知秋渾身一抖，抱緊了顧清歡，一雙杏眼亂轉(zhuǎn)，將周圍情況收入眼中：“小姐，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飄飄忽忽的，跟鬼似的！

　　恰好這時，掠過一陣陰冷的林風(fēng)，知秋打了個哆嗦。

　　一個聲音，被風(fēng)帶著，清晰傳入顧清歡的耳中——

　　“救命啊——”

　　顧清歡先是一怔，又瞪大眼睛——

　　她終于明白，自己進(jìn)入這條小道后，為何不安，到底忘記了什么事了！

　　那是前世偶然聽見的一個消息，后來她在戲院收集那人的信息時，又在寫著密事的紙上看到了——

　　永仁二十一年三月十，當(dāng)朝左丞相，靖國公之女言錦，死于歸寧寺東三里外的密林中，兇手至今未明！

　　今天……

　　就是三月十！

　　而她與知秋抄的小路，途徑的這片密林，便是前世言錦殞命之地！

　　根據(jù)密報顯示，當(dāng)時追殺言錦的，應(yīng)該有兩名殺手，手段狠辣，一擊斃命，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對付的！

　　“啪！”

　　下意識的，顧清歡抓住了知秋的手腕，“躲起來！”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絕對不能栽在這里！

　　然而，顧清歡剛要拉著知秋鉆進(jìn)旁邊的蘆葦叢，腦海中無端閃過一雙墨瞳。

　　盡管眼神看起來仍如平時那般幽深似古井，可卻藏著無法言喻的暗涌。

　　與那人明爭暗斗過數(shù)次，顧清歡見得最多的，是他藏著冷刀的危險視線，仿佛下一秒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唯有那一晚，顧清歡第一次在那人的眼瞳中，見到了名為“悲傷”的情緒。

　　“如果沒記錯，三日后也是你二十一的生辰吧？半夜里匆匆出門，也沒帶什么，這只金簪你拿去吧……若是覺得收下死敵的禮物太奇怪，就當(dāng)成你我此次合作的信物，如何？”

　　三日后，顧清歡戴著那只金簪，見了已是太子，正春風(fēng)得意的司修遠(yuǎn)，將淬了毒的金簪，刺入他的心臟！

　　也是在這一刻，顧清歡忽然想到了那張紙上寫的密事，才反應(yīng)過來——

　　出了名不近女色的小公爺，怎會隨身攜帶女子所用的金簪？

　　原因很簡單，那是他妹妹的東西。

　　已經(jīng)死去多年的妹妹，言錦的……

　　遺物！

　　“言昭……”

　　顧清歡頓住腳步，不自覺將那個人的名字念了出來，她猛地扭頭朝遠(yuǎn)處看去，影影綽綽可見一個慌亂逃亡的人影。

　　她眼底閃爍不定，猶豫又糾結(jié)。

　　最終，顧清歡一咬牙，用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我可不是好心無故的冒險救你妹妹……我要你記著，今日過后，你欠我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