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玄尺破陣
圣古站在門外,才算是舒了口氣,瀧文,確實是他想要輔助的君主,只有通過他,才能留在人間。他也早聽說人間二皇子性格軟弱,可是耳聞不如眼見,他的婆婆媽媽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自己所能承受的范疇。
又能怎么辦呢?仙妖魔人四國,除了仙境,其他三國都是世襲制,血脈勝過天,即便他再無能,再懦弱,也是這個國家獨一無二的主人。
圣古不經(jīng)仰天嘆氣,以后要走的路,真是遠(yuǎn)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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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內(nèi),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瀧文靠在是非懷中呆坐著,是非也只是一下一下的輕拍著他。
擦洗了身子,換上了干凈衣服,進(jìn)了些清粥,瀧文總算有了點人樣。
他雙眼沒有聚焦,空空地看著床腳。
“是非……我覺得,自己好無能?!?p> 是非手上的動作停下了,緊緊抱住他瘦削的肩膀,安慰他道:“人族,天生便不比仙妖,不是你的過錯?!?p> “不是這個……”瀧文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發(fā)絲擦著是非的白色衣襟,“我救不了父皇、大哥、藍(lán)姐,是逢生、圣古他們救了我、救了人間,是他們讓我能再見大哥一面,讓我陪藍(lán)姐走完最后一程……可是我……我卻……”
瀧文說得有些哽咽,眼睛一眨不眨,眼淚卻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卻怪他們……怪他們讓我孤身一人……怪她殺了我大哥……我應(yīng)該知道,大哥已經(jīng)不在了,我應(yīng)該知道……
“我還打了她,明明她也為我感到悲傷,我還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我真是太……太混蛋了……”
是非心疼地皺著眉,聽著他不斷自省,聲調(diào)逐漸染上哭腔。
“你最責(zé)怪的,還是你自己,只是這傷口,太疼了,你沒有辦法,才在心中,讓其他人都擔(dān)上了這件事的責(zé)任……”是非安慰著,“你可以怪我,怪我沒有幫你;怪逢生,怪她還不夠強(qiáng)大;怪圣古,怪他不把你的悲痛放在心上……你可以怪任何人,只是,你真的能放開自己嗎?”
“……我放不開。”
“你知道嗎,仙族的靈魂蘊含仙法,平凡之軀,難以承受,最后會落得一個沙化的結(jié)局。瀧啟的軀體,被仙族占了兩年,按理說,不過一年,就該透支,灰飛煙滅,可他堅持了那么久……他是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想看到你、他的弟弟,戰(zhàn)勝那個仙族,還人間一個太平……”
瀧文喉嚨像被哽住一般,充斥著酸痛:“為什么是我們經(jīng)歷這種事,這世界那么大,為什么是我們?”
是非思忖了很久,自言自語般答道:“這世上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命數(shù),你也好,我也罷,終有一日,滄海桑田。對于命運而言,我們無足輕重,身邊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恰好?!?p> 隨即他又像自嘲一般笑了出聲:“若是這件事沒有發(fā)生,你便永遠(yuǎn)是人間二皇子,而現(xiàn)在,你卻是人間北皇……若是想象,世間的命運要你勝任北皇之位,會不會好受些?”
“命運……”瀧文坐起身,回身看著是非,“你相信命運嗎?”
“我?”是非一笑,笑得張狂,瀧文從很少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唯我獨尊的表情,上一次,還是他從假瀧啟手中逃脫之前。是非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君子如玉,隨性淡泊。也許,是他從未了解過,真正的是非。
是非沒有注意到瀧文的疑慮,帶著那笑容對他繼續(xù)說道:“我從來不信命運,它加諸于我的一切,我都要,把它扭向我決定的方向!”
瀧文被他的氣勢嚇到了,訥訥地問說:“扭轉(zhuǎn)命運……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人族弱小,尚不能對抗仙族,由何談命運。你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活下去?!?p> 瀧文微微睜大雙眼,是非一貫平淡,現(xiàn)在的他,張揚得讓他感到陌生。
是非摸了摸瀧文的頭發(fā),神態(tài)恢復(fù)了往常:“答應(yīng)我,好好活下去?!?p> 這句簡單的話,在瀧文耳中宛若山谷傳響,重重疊疊,他仿佛受了蠱惑,生無可戀的頹廢之感,隨著是非的話一掃而盡。他麻木地點了點頭,好像充滿了對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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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古坐在水榭亭臺的臥椅上,有些愣神的看著結(jié)了薄冰的湖面。月人側(cè)臥在他身邊,閉著雙眼,月牙色的長發(fā)拖了一地。
一個石子“啪”的一聲砸破了冰,沉入水中,圣古抬頭看,夜梟正坐在榭頂上,手里石子一拋一拋的。
“被人家小兩口趕出來了?”夜梟打趣道,隨手又向湖中砸了一顆石子。
“并沒有?!笔ス爬^續(xù)看他的湖面,“我只是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容不下別人了?!?p> “說來,人間皇上頹了幾天,一副活不下去的模樣,怎么是非一來就好了,還能上朝了?!币箺n稱奇。
圣古搖頭感嘆,言語間帶著一點酸意:“你不知道,這位北皇心不大,就容得下幾個人,這次家破人亡,還活著的,就剩是非一個,旁人可怎么比?”
夜梟聽罷嘖嘴看天,“可能這就是愛情吧!”
此時湖面突然震蕩,緊接著,巨大的聲響自皇宮中一角傳來,地面仿佛都隨之顫動。
“臥槽!怎么回事!”夜梟驚得蹦了起來,展開雙翅,抽出短槍,滿眼戒備。
這一聲也炸醒了沉睡的月人,她朦膿睜眼,撐起身子,問身邊的圣古道:“剛剛那是什么聲音?”
“不知道,突然炸響的,是不是敵襲?”圣古站起身,看向湖面,隱隱的,湖面又有波紋,果真,相似的一聲巨響帶著震波傳到他們所在的旁水亭臺中,這回卻是在另一個方位。
月人現(xiàn)在醒著,聽了一下便懂了,對他們道:“沒事,這應(yīng)該是逢生在拔陣?!?p> “拔陣?”夜梟罵罵咧咧地道,“這哪叫拔陣,這叫地震吧!”
“別嚷嚷了,我們前去,一看便知?!笔ス爬砹死硪聰[,回頭問月人要不要一同前去,月人活動活動睡僵了的脖子,點頭應(yīng)邀。
夜梟展開翅膀,飛上高空,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黑色的逢生在宮中一角,一個振翅便飛了過去。
圣古抬頭看著不顧他們、自己飛走的夜梟,搖了搖頭,這個半妖啊,心也不大,只有一個玉岸,沒有他們。
“跟我來,我們?nèi)フ曳晟?。”月人拍了拍他的后背,笑著帶路?p> “你不用帶面紗嗎?”圣古已經(jīng)好久沒看到她溫婉的面容,一時看見,還有些不習(xí)慣。
“啊呀,忘了?!痹氯藦男渲谐槌鲆粭l白紗,遮住半臉繞在腦后,隨意地打了個結(jié),對圣古做了個出發(fā)的手勢,“走,我們看熱鬧去!”
他們找到逢生時,夜梟正捂著耳朵站在一邊,看著逢生手持巨尺,專注地盯著腳下地面。
“怎么回事?”圣古走到夜梟身邊,怕他捂著耳朵聽不見,扯著喉嚨大聲問道。
“我靠老子又沒聾你喊那么大聲干嘛?”夜梟一把躲開老遠(yuǎn),揉了揉耳朵。
“什么情況?”圣古以正常聲調(diào)又問道,“你干嘛捂著耳朵?”
夜梟看了看逢生的進(jìn)度,雙手放在耳朵上要捂不捂,抽空用眼神挑了挑站在他們前面一點的小黑獸,“你看,它耳朵都耷拉下來了,我覺得我也有必要保護(hù)一下自己的耳朵?!?p> 圣古聽了,不知作何反應(yīng),索性不再理他,與月人一同看逢生動作。
“難怪我們那日逛遍皇宮都未看到一個陣眼。”月人對圣古說道。
圣古回想,那日他光顧著看人間皇宮繁景,完全沒想起陣眼的事,看來月人雖跟著自己,卻是留心了。
“所以,我們之所以沒看到陣眼,是因為它們都在地底?”圣古觀察逢生凝視著地面的樣子,推測道。
月人點點頭,也跟著捂起了耳朵,圣古雖然覺得這個動作很傻,但月人都做了,他只得跟著按住耳朵。
只見逢生舉起巨尺,一把插入地底,一人高的玄尺,硬生生被逢生推進(jìn)大半,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炸裂般的聲響,逢生的尺,不僅破壞了地底的巖石,還震碎了仙族留下的陣,一道氣波跟著土地震動,掀起逢生的長發(fā)衣裙。
人間皇宮下陣眼,還余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