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穎非摩挲著戴在右手食指上的玉石戒指，發(fā)出一聲帶著鼻音的“哼”，霸氣十足地說道：“如果萬世和恒太出的價比我天曜高，王總你還會坐在這里和我談嗎？他們都是上市公司，要給股東交代，不達到一定利潤率不會輕易出手。我天曜不同，我是家族企業(yè)，哪怕賠錢賺吆喝，我小章總想干也就干了。我是天生的瘋子，所有人都要避其鋒芒?！?p> 端木菲默默猜想章穎非開出的價碼，這種以億為單位的交易她無法想象，但她知道學區(qū)房的交易價，地王不是那么好當?shù)?。世安首座雖然位于世安大街，卻怎么也蓋不過學區(qū)房吧。
不料王總旁邊的財務(wù)總—李總，一臉寒霜地說道：“章總，這可是世安大街，多少人以在這條街上擁有一處物業(yè)為榮？單以環(huán)線而論，也不亞于你今年拿下的學區(qū)房?？沙鰞r，比學區(qū)房也寒磣太多了吧?！?p> 章穎非面帶微笑，笑容中卻帶著幾分戲謔，說道：“準確來說，你們只是世安大街的延長線。再者說，當今房地產(chǎn)，單靠地段賣房子的日子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至于出價，也完全是物有所值吧。”
在房地產(chǎn)領(lǐng)域，先有李嘉誠曾提出經(jīng)典的地段論：location. location. location（地段，地段，還是地段）。后有紙牌屋的“權(quán)力說”：權(quán)力就像房地產(chǎn)，位置就是一切。離中心越近，財產(chǎn)就越值錢。是的，地段很重要，可好地段上的爛尾樓呢？
那李總很不服氣地說道：“世安大街就算往東延長到了通縣，也依然是世安大街?！?p> “很不平是吧？世安大街永遠值錢，不值錢的是你們這個鬼樓盤。這么好的土地，給你們蓋成這副鳥德行。就這豆腐渣工程還想抬高價嗎？”章穎非爆了粗口，此刻他儼然是這個行業(yè)的衛(wèi)道者和底線。端木菲忽然覺得，某個時刻小章也還蠻帥的。
章穎非又轉(zhuǎn)向坐在C位的大BOSS王總，心平氣和地說道：“上次我已經(jīng)誠心交底給你，成不成在你一念之間?！?p> 王總一副面紅耳赤的樣子，先前章穎非的話，已經(jīng)讓他羞愧地想去撞豆腐了。這會冷靜下來，似做了艱難決定。“章總，這樣的地段未來整個城市都不可能再有。我們雖然沒做好，但卻為接盤的人提供了一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所以，貴司的收購價，恕我不能接受?！?p> 章穎非心里，那個氣啊，火冒三丈。冷聲道：“是揚名立萬還是再次陷入危機尚未可知。王總，我可是單著身家風險呢?！?p> 說完，他下意識看了眼端木非。端木菲一愣，心想這是要我發(fā)言嗎？她快速打了遍腹稿，然后不疾不徐地說道：“王總，我覺得當務(wù)之急，不是待價而沽，而是及時止損?！?p> 她環(huán)視一下四周，看到對方都被吸引，于是繼續(xù)說道：“我曾服務(wù)過萬世地產(chǎn)，當時營銷的人和我們說，萬世拿地后六個月內(nèi)勢必開盤回款，否則財務(wù)成本就會大大增加。至于恒太，周期更短。咱們項目三年前拿地，一年零三個月后首次開盤，然后就陷入持久的質(zhì)量門、客戶退款、輿論攻擊中。須知您這么大攤子，每多耗一天，那資金沉沒都是一個無底洞啊?！?p> 財務(wù)成本、資金沉沒，就像兩柄大錘砸在對方總們的心上。一時間辦公室只有絲絲的吸氣聲，讓人如負重前行般難受。
端木菲繼續(xù)說道：“剛剛我們從工地上經(jīng)過，看到不少工人在枯坐著，也許他們等著您的薪水吃飯，又也許他們家中有老小嗷嗷待哺。我看后很難過，不知諸位天天看著這場景，作何感想？”
這無疑又戳中了他們的痛點。一個總連連點頭，目光直看向大BOSS。王總痛心疾首。
倒是章穎非，看向端木菲的眼神，除了欣賞，還多了一份熾熱。她的換位思考，她的循循善誘，都令他驚喜。
端木菲繼續(xù)說道：“不知道王總有沒有這樣的感受，對于自己開發(fā)的項目，就像是自己的孩子。希望它取得好成績，得到別人的認可。哪管犯了錯誤，也能及時更正挽回。所以，我更關(guān)注的是，已經(jīng)賣出去的房子怎么處理客戶關(guān)系，是退款還是品質(zhì)整改，后續(xù)危機公關(guān)怎么做。這是留給接盤公司的命題，也是開發(fā)者能為自己的孩子所做的最有價值的、最后的努力?！?p> 章穎非微笑點頭，接道：“不錯，王總，如果收購成功，天曜承諾會妥善處理客戶矛盾，絕不會讓之前購買的客戶寒心。我會打響這個項目的新品牌，做他一個人居標桿出來?！?p> 氣氛得以緩和，大家有商有量。王總身邊的營銷總問道：“小章總，請問這位女士如何稱呼？”
“這是天曜的品牌咨詢顧問師，端木小姐?！彼^口不提魔比斯廣告，說出端木的時候，語氣也帶著驕傲。
營銷總笑道：“章總身邊總是麗人不斷，這次可謂是有顏有才?！?p> 章穎非并不否認，反而嘴角微揚，看著端木菲。世人皆以為他是花花公子，他從不屑解釋。反正自從香花畦大酒店目睹她對君樾的表白后，他對她的興趣一直沒有消減，那不妨再深發(fā)展一番。
端木菲有些惱怒，惱怒對方的無稽八卦，也惱怒章穎非的不避嫌。她按下氣鼓鼓的心情，反而說道：“章總最是慧眼識人，用人也不拘一格，各位總以后若有機會，天曜或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一展雄心抱負。”
那幾位總慘淡之余，也被她的隨機應(yīng)變動容。章穎非擦了一下額頭不存在的汗，心想果然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這么快就報復了。這些人硬生生把一個豪宅搞成爛尾，還是不要來禍害天曜了。
后續(xù)的談判進行地比較順利，主要就收購的歷史遺留問題達成共識。會議結(jié)束時已經(jīng)下午5點多了。簽約收購要待下次解決，這就不需要端木菲了。
從世安首座出來，兩人上了蘭博基尼。章穎非駕車，心情輕舞飛揚，而端木菲沉默不語。
“端木，今天表現(xiàn)真好。我發(fā)現(xiàn)你真是我的福星，自從和你們合作，天曜大有如日中生的態(tài)勢。哈哈，今天我們?nèi)c祝一下吧，地點你隨便選?！?p> 端木菲興致缺缺，連他對自己的稱謂變了都沒有注意到?！叭绻麤]什么事了，可以就近把我放在附近的地鐵站嗎？”
“當然有事，我剛剛說大餐、慶祝?！闭路f非提高了音量說道，從未有人，尤其是女人拒絕過他。“難道你還要回魔比斯加班？”
端木菲低聲而平靜地說道：“不，我只是很想回家?！?p> 章穎非笑道：“就算想家了，也得先吃飯啊。十一小長假可以回家，對了，你十一有什么計劃？”
“我吃不下?！?p> “為什么，還在減肥？”
“今天所見所聞，有些難過。杜甫曾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可當今市場，多少人打著豪宅的名號，干著豆腐渣似的工程?！?p> 章穎非握著方向盤的手遲滯了一下，沒想到一個剛畢業(yè)的小姑娘，居然有這樣悲憫的情懷，境界遠高于那些手握重金的老總們。
那一刻，他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如果不是在飛馳的車上，他真的很想吻她的睫毛。他鄭重說道：“你放心，天曜永不會那么做的?！?p> 聊天之中，蘭博基尼駛回了時代廣場的地下車庫。章穎非十分紳士地替她開門，興高采烈說道：“我有個想法，我們?nèi)ハ慊ㄆ杈频甏蟛鸵活D，還可以俯瞰CBD的夜色?！?p> 提起香花畦，端木菲的臉色白了一白，心口疼痛起來，忙道：“不，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彼曇魣远?，步履匆匆，就要往外走。
章穎非擋在她前面，說道：“好，既然你執(zhí)意要回去，我不攔你。但我下次請你的時候，你不能拒絕，地點你選。”
端木菲看著他，道：“只要不是香花畦，哪里都可以?！?p> “另外，有機會帶你去滑翔、去潛水哈，我說到做到?！?p> 那還是算了吧，我很惜命的。端木菲想著快步離開。
望著端木菲離去的背影，章穎非的桃花眼漸漸瞇起來，剛才的試探讓他確定了一件事，香花畦是她的禁忌，君樾在她心里仍然占據(jù)著一席之地。
“不過，我會讓她慢慢忘記你的?！彼谛睦锬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