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鴻原本叫兩人在門口等著,其實也沒有別的打算。他以為待他向方佳圭匯報過后賀七的事情后,便可以直接親自介入對賀七的收押以及其它事務(wù),而到時候事件必然公開,鄒司丞又立一功,眾口相傳之下方佳圭也就必須承認(rèn)鄒鴻并不是什么都帶不來,其推行的路線也有頗多的可取之處。
只是鄒鴻沒想到,游玄戈會趁著他不注意,把二人給“請”到玉龍寺,而他也與方佳圭談得忘我,沒有太留意門外的情況,居然直接就被“釜底抽薪”。
“鄭琰玉啊……你還真是好說話?!?p> “他可能是不知道游玄戈是方佳圭的人吧”,鄒鴻這樣安慰自己。
方佳圭的聲音懶懶的,并沒有對鄒鴻剛才冒犯到的話語做出什么激烈的反應(yīng):
“你什么你?方某現(xiàn)在好歹還算是鄒大人的頂頭長官吧,合適嗎?就這么直呼我名字?!?p> 鄒鴻輕撫雙掌,臉上的線條皮笑肉不笑地顫動著,熟悉鄒鴻的方佳圭知道,這才是他真正動氣的表現(xiàn)。
“方大人這一手妙計實在是高,甚至是有了未卜先知的境界?!?p> 方佳圭耳朵里早就聽得習(xí)慣擠兌他的話,這只是九牛一毛,他也只是白了鄒鴻一眼,同時不動聲色地往游玄戈的方向慢慢地移動,一邊走一邊接著對鄒鴻說:
“鄒大人,若是我真的有那個心,‘鬼手’賀七就算是消失在玉龍寺了,也不可能成為你的功勞?!?p> 鄒鴻臉色有點發(fā)白,自從剛才他知道自己方幾人的處境后,就變得稍稍有些不鎮(zhèn)靜,而局勢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出微微的緊張。對他們來說,不管是哪邊想要與另一方匯合,都得要先突出重圍。若是就這么動起手來,或者直接鬧他一場,那自己之前制定的原計劃就多半是要夭折了。
鄒鴻有一些后悔他剛才沒有答應(yīng)方佳圭的提議,至少他也不該拒絕地如此干脆利落,一點余地都不留。
不過就像覆水難收一樣,說過的話也吞不回去,若是現(xiàn)在讓鄒鴻再去做之前的決定,他多半還是會選擇拒絕。后悔歸后悔,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他還是一點不含糊的。
鄒鴻看著方佳圭,發(fā)現(xiàn)方佳圭也同樣在看著他,鄒鴻能夠看到他的眼神里有著藏不掉的忌憚,畢竟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個極不安定的因素。
兩人的表情都漸漸沉穩(wěn)下來,互相盯著對方,如同狹路相逢互相對峙的虎與豹,想要以氣勢逼退對方,又在等著看是誰會沉不住氣先出手。
鄒鴻壓下心里的氣與煩躁,使自己冷靜下來,走到了這一步的不止他一人,還有鄭琰玉、賀七、珂毓、付益德,現(xiàn)在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
自己也是謀劃這么久,怎么能到頭來功虧一簣?
鄒鴻了解方佳圭的真正的實力,即便是加上了游玄戈,這兩人能不能真正把自己拿下還很難說,這也是他之前一直在方佳圭面前都如此自信的原因。
他也注意到了方佳圭與游玄戈正在慢慢地靠攏,兩人的位置越來越近。
嗯?難道……
這是知道他快攻無雙,想在意圖被發(fā)現(xiàn)之前避免被雷厲風(fēng)行地逐個擊破。
情況不太對,要先下手為強。
鄒鴻雙手提氣,當(dāng)即就朝方佳圭搶攻過去,方佳圭等鄒鴻這一手已經(jīng)好久,自然也不會由他打過來。
方佳圭停住,屏息靜神,看著鄒鴻攻過來的拳路,投入全力應(yīng)戰(zhàn);那邊游玄戈也拔出腰間長劍,往鄒鴻肋下腰間之處刺過來。鄒鴻將一對拳分成兩個,兩路拳法朝兩個方向壓過去,以一敵二,不過那氣勢配合著招式的繁復(fù)與極速,居然還能壓制住合力的二人。
風(fēng)渡狂瀾!還比平時候強了不少。
鄒鴻整個人正處于極度緊張中,此時全身的迅捷與力量都達(dá)到了平時的風(fēng)渡狂瀾的三倍,這種打法極度消耗體力與真氣,所以在時間上不能持久,若是不能在第一時間占到對手的便宜,那最后就會成為勢不能穿魯縞的強弩之末。
方佳圭沒有想到鄒鴻一上來就敢于以一敵二,還能打得這么猛,逼得與游玄戈兩個都被迫采取了守勢,只能慢慢地尋找機會窺探鄒鴻的破綻。
加強后的風(fēng)渡狂瀾,威力巨大,只不過缺點就在于難以持久、消耗巨大、所以不能用以久戰(zhàn)。鄒鴻亮出這套武功,也是知道現(xiàn)在應(yīng)該速戰(zhàn)速決,先取得優(yōu)勢。越打越勇的他在把二人壓制后,接連使出了數(shù)個殺招,方佳圭與游玄戈一開始就被打蒙了,現(xiàn)在更是應(yīng)對得捉襟見肘。
“鄒大人,死心吧,即使你從這東書房出去了,也不可能再如愿的?!?p> 之所以說不可能,是指那在玉龍寺里的倆人已經(jīng)被看住了,而且絕無可能突圍,他的功勞多半是要泡湯。
方佳圭是見自己兩個人抵不住鄒鴻,便說些話要去動搖其心智,而游玄戈則是一聲不吭,努力使出渾身解數(shù)要擋住鄒鴻幻影似的拳勁。
拳勁完全是沒有死角的撲面而來,游玄戈感覺自己就是突遇狂風(fēng)的江心小舟,在風(fēng)浪之中旋轉(zhuǎn)、搖晃、苦苦支撐,卻好像隨時都要支離破碎一樣,鄒鴻做到這種程度只用了一手,而且還是在一心二用的情況下,雖然也因為他搶占了先機、讓二人一開始就陷入他的節(jié)奏,但是游玄戈自問離這個境界還差得極遠(yuǎn)。
游玄戈現(xiàn)在才明白,昨日方佳圭所說的“分司里目前還是沒有人能比他強”,這句話是真的沒有半點水分在里面。而對鄒鴻來說,這是他多年來受足了方佳圭的打壓后第一次以武力反抗,他在風(fēng)渡狂瀾中,將所有的不甘、不服、不屈都釋放并傾瀉出來,有足了酣暢淋漓之感。
“‘鹿蜀’與‘窮奇’嗎?我記得這兩人,似乎‘窮奇’力量要大一些,擅長跟人扳手腕兒,‘鹿蜀’是個搞外圍刺探的吧,靠這倆人的配合,不一定就能看得住鄭琰玉?!?p> 對于方佳圭的言語干擾,鄒鴻似乎是不為所動,一拳一拳的接著打下去,方佳圭也不敢再多廢話了。
“鹿蜀”與“窮奇”原本都是上古異獸的名字,來自年代久遠(yuǎn)的古籍,本身帶有很強的神秘色彩與震懾力,所以在清平司里,他們作為一些特別的身份保密的功曹代號存在。
清平司里有這樣一些人,他們在進(jìn)入清平司之前,原本就是在江湖上或是別的領(lǐng)域里早已有盛名的;而在進(jìn)入清平司以后,他們?yōu)榱藞?zhí)行任務(wù)方便,也為了能脫去過去的形象,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于是便由總司的長官認(rèn)定,在幾位需要掩蓋身份的精銳功曹里選擇了能力出彩、與眾不同的一部分,以上古異獸的名字授予他們代號,作為他們在清平司內(nèi)的新名字,也開啟他們新的人生。
這樣的代號功曹,目前全鄭國一共有十六個,除了在總司供職外,也分散在各個分司效力,于是古帆遠(yuǎn)與青方皓稱他們?yōu)椤扒迤绞帧薄?p> “清平十六怪”只是一個稱號,并不是什么組織,所以目前這十六個人互相之間的關(guān)系可能也就只是彼此知道名號而已,甚至有些都沒有見過面;同在一處任職的彼此之間也不會有什么交流,似“鹿蜀”與“窮奇”這種經(jīng)常配合著執(zhí)行任務(wù)的可能是獨一份了。
“鄭琰玉……”
方佳圭暗暗地念叨著這個已經(jīng)被鄒鴻提及好幾次的名字。
“也不過就是個囚徒罷了?!?p> 方佳圭也并沒有把他太放在眼里,其實也并不是他不認(rèn)同鄒鴻的眼光,他是覺得就算鄭琰玉被鄒鴻說得再強,那也做不到在要控制住賀七的同時,應(yīng)對兩個清平十六怪,那鬼手賀七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你信不信,只要我與玄戈能纏住你這半柱香的時間在這里,他們兩人必定能把那邊的局面收拾了?”
鄒鴻高高跳起,借著下墜之勢把劍法散亂的游玄戈轟退三步,落地后看著一邊正乘勢補進(jìn)的方佳圭輕蔑地笑著,一手往側(cè)邊勾過。
“我奉勸你,不要小看了鄭琰玉,他以后可是我的直屬功曹?!?p> 方佳圭正要前進(jìn),鄒鴻勾手從側(cè)邊襲來,他也頓住腳步用小臂格擋,那邊游玄戈又已經(jīng)重新站了起來,頑強得很。方佳圭心想:別看你現(xiàn)在把游玄戈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若是他真的下了死心要拖住你,將守勢改為攻勢跟你以命相搏,你也拿不出任何辦法來。
鄒鴻卻絲毫不給他留情面,故技重施,又是一記重拳轟退方佳圭。這時游玄戈又挺劍沖了上來,鄒鴻騰出一手,伸出兩指直接夾住游玄戈的劍刃,隨即“錚”地一聲將其彈開,心想道:“這方佳圭日日都在這大院里算計籌劃,身邊能打的只知道游玄戈,忘記江湖的高深莫測,還不知道我找的這個幫手那是什么人物?!?p> “還有,你當(dāng)他真的只有一個人么?”
鄒鴻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當(dāng)然不可能把賀七也是他的同盟這一事實說出來。
雖然東書房里騷動不斷,但是清平司大院里卻依然是清清靜靜,只偶爾有幾名功曹從一邊廂房到另一邊去,在院子中間留下輕輕的腳步聲。
大部分的同僚對主簿與司丞之間的恩恩怨怨是不感興趣的,他們自覺不是其中任何一個的直屬功曹就可以置身事外。
“玄戈,莫跟他客氣了。”
方佳圭見鄒鴻戰(zhàn)了這么久,攻擊的力道卻并沒有減弱,拳勁依然是又密又橫,再這么繼續(xù)保持守勢下去,在找到破綻之前,他兩個就要先崩潰。
游玄戈聽了方佳圭的話點了點頭,沒有半息的遲疑,趁著鄒鴻主攻方佳圭時縱身一躍甚遠(yuǎn),跳到了邊上。鄒鴻見了,心覺不詳,便要朝游玄戈追擊過去,方佳圭閃出擋在他身前,渾身真氣一凜,沖體而出,將鄒鴻的前探之勢震退。
“方大人厲害,這罡氣可以說是相當(dāng)深厚了,終于要全力以赴了么?”
方佳圭現(xiàn)在渾身上下都充盈著內(nèi)力,感覺自己一拳能把房子打倒:
“不只是我,而是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