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真不是趙昊小氣,實在是夏口城里的二鍋頭就這么點,可能還不夠這老東西一個人喝得。
與其讓他喝不痛快,還不如給他畫一張大餅。
鄭泉這種資深酒鬼在美酒的面前全然沒有抵抗力,被趙昊的糖衣炮彈無情擊倒,在后面的談判中自然落了下風,滿腦子都是昨天想喝又喝不到的二鍋頭,這股深深的酒癮揮之不去,讓他不停地砸吧砸吧嘴,還沒喝就有點上頭。
其實,鄭泉這個人還是非常有能力的,他言語干練,態(tài)度堅決向趙昊表示:殺呂蒙是絕對不可能,如果非要殺呂蒙,孫權(quán)不惜跟趙昊決戰(zhàn)。
領(lǐng)土方面的問題,劉備借荊州算是個公案,江陵等地確實是劉備當年跑到南徐公關(guān)來的。
但一來湘水之盟的時候雙方重新締結(jié)盟約,劉備用江夏、長沙、桂陽換江陵已成事實,
二來孫權(quán)前后兩次偷襲盟友這種逮住好吃不撂筷的行為實在卑鄙無恥,孫權(quán)也愿意重新退回戰(zhàn)前的勢力范圍,重新締結(jié)盟好,共同北伐。
但打了這么長時間,目的要是只退回戰(zhàn)前的狀態(tài),顯然趙昊是絕對不會愿意的。
他提出這次大戰(zhàn)完全出于孫權(quán)被呂蒙蒙蔽這點,給劉備軍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還造成了士卒之間的不信任,他既然不肯懲罰呂蒙,就至少要把長沙還回來。
不然趙昊豈不是白跑一趟——
你以為嘴上甩鍋給呂蒙,就能真的讓趙昊善罷甘休咯。
“長沙我們是不能給的?!本茣炞余嵢谶@一點上還是很有原則,“桂陽……我們可以考慮一下,但長沙是絕對不可能的?!?p> 長沙郡幾乎占據(jù)了大半個后世的湖南,雖然地廣人稀,但是能產(chǎn)糧。
這塊土地不僅能給孫權(quán)軍提供足夠的糧食,而且能對大后方豫章郡和水軍重要根據(jù)地柴桑提供戰(zhàn)略緩沖,而且這還是孫權(quán)的老爹孫堅起家的地方,相當于孫權(quán)的臉面。
不管從哪個方面,孫權(quán)都不想再讓這個地方落在劉備的手里了。
“桂陽可以不要,但長沙我們必須拿回來?!?p> 趙昊的態(tài)度也很堅決,“漢中王對我有大恩,過蒙拔擢,以我為襄陽太守,更以關(guān)將軍為荊州牧。
這次你們家有過在先,我們要是連長沙的土地都拿不回來,恐怕無法跟漢中王交代啊?!?p> 鄭泉指著地圖道:“若是沒了長沙,那桂陽,甚至交州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將軍豈不是直接把刀架在了我們的脖子上。現(xiàn)在將軍已經(jīng)擁有襄樊,在加江陵險地,您是不是要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
“關(guān)我屁事。”趙昊冷笑道,
“若不是你們背信棄義,怎么會有此戰(zhàn)?
總而言之,長沙不拿回去,我沒法跟我軍交代。
孫劉兩家若是一心,就不需要什么戰(zhàn)略緩沖區(qū),要是二心,早晚還得再打,從哪開始打也沒啥區(qū)別?!?p> 鄭泉心道這小子畢竟還是年輕,哪有談判的時候說的這么明白的,一點彎彎繞都不留,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他思考片刻,道:“趙將軍,我們吳侯這次確實是受到小人蒙蔽,此戰(zhàn)我軍損失巨大,若是再丟長沙,吳侯可能在江東更加如履薄冰。
等將軍北伐時,若我軍作壁上觀不肯向前,豈不是對興復(fù)漢室的大業(yè)不利?”
見趙昊沉思,鄭泉繼續(xù)趁熱打鐵:“將軍,吳侯這次誠意巨大,已經(jīng)先把令尊放回襄陽,您是明白人,還望三思。
我替吳侯向?qū)④姳WC,只要回到江東修養(yǎng)生息,等將軍北伐時,吳侯一定傾力攻打合肥、江夏、廣陵,為將軍牽制魏軍。這土地方面,還請將軍三思?。 ?p> 趙昊托著腮幫沉思半天,道:
“還行,你們這誠意總算說的過去。我也不想徹底跟吳侯翻臉——
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我不要長沙桂陽,但你們把交州交出來,這不過分吧?”
“?。俊编嵢m然驚訝,卻沒太過憤怒,他摸了摸腦門,遲疑道:“要交州,做什么?”
“老鄭啊,我這已經(jīng)是很給你面子了。”趙昊道,“上次來的那個虞翻,居然還勸我跟孫紹合作,一起對付你們家老大。
我實在是抵御了很強的誘、惑才拒絕了他的要求,
你現(xiàn)在倒好,紅口白牙就讓我一寸土地都拿不回去,是個人就懷疑我在跟你勾結(jié),我以后還要在劉皇叔那混,總得給我點面子才行啊?!?p> 鄭泉思索片刻,道:“這點,我需要回去跟吳侯先商量一番。不過您之前要一郡,后來要一州,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不是談判之道啊。”
剛才還一臉悠閑的趙昊突然長身而起,一腳把面前的桌案踢飛。
“過分?
呵,要不是從義士那知曉你們偷襲江陵,要不是我提前打下了襄陽,我們現(xiàn)在都做了你們的刀下之鬼,你給我說過分?
回去告訴孫權(quán),別給老子講虛虛實實那一套,要打就打,不打拉到,他要臉,老子也要臉。一句話,交州是最后的底線,要是不給,老子聯(lián)合孫紹、曹操,就不信還打不死你們了?!?p> 趙昊剛才還如沐春風,現(xiàn)在突然變得暴跳如雷,饒是鄭泉冷靜,也嚇得目瞪口呆。
一直在門口偷聽的龐德、楊儀一腳踢開大門,一起沖進來,楊儀陰測測的笑道:
“趙太守,我就說東吳這些人不值得您好心。下官守城,您順流而下席卷揚州便是!”
龐德也怒吼道:“是了,我軍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這長刀早就要見血了!”
趙昊被兩個暴躁老哥一勸,也立刻虎目圓睜,眼看談判就要破裂,關(guān)銀屏也匆匆跑進來,嗔道:“龐將軍、楊尚書,你們二人做什么,這大呼小叫,豈是待客之道?!?p> 她哀嘆一聲,沖鄭泉一點頭,道:“鄭大夫,您還是快走吧,我軍……哎,我們也只能讓到這里了。
實不相瞞,我軍現(xiàn)在士氣高昂,都等著和貴軍決一死戰(zhàn),若是談判不成,我作為主帥,也不能強行壓了手下將士們的進取之心啊?!?p> 鄭泉只覺得全身冷汗直冒,看著龐德和楊儀要吃人的表情,他趕緊沖趙昊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我會好好說與吳侯,還望趙將軍寬限些時日?!?p> 趙昊陰沉著臉背過身去,哼道:“去吧?!?p> 鄭泉小心翼翼地拜了再拜,才轉(zhuǎn)身離開,背后又聽見龐德毫不掩飾的大嗓門怒吼道:“要甚交州,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們守夏口打揚州的花花世界便是!”
關(guān)銀屏又急又氣,道:“好了好了,漢中王說不想打,咱們還是要爭取談下來!”
哎,看來劉備想談,盡量恢復(fù)孫劉聯(lián)盟以安心北伐,可這些虎豹豺狼都等不及了。
這個趙昊……雖然有勇有謀,可養(yǎng)性的本事還是差了太遠,要是真耐不住開打,只怕東吳兇多吉少。
鄭泉的右眼皮跳的飛快。
他當然不相信孫紹會來跟趙昊聯(lián)合,和趙昊若是真的一邊死守夏口,一邊順流而下,對東吳的打擊卻真的是致命的。
那些蠢蠢欲動的山越和大家族若是一起發(fā)動,只怕江東再無立足之日。
不行,我要抓緊勸勸主公。
鄭泉一溜煙流出江夏,關(guān)銀屏還派人送來了一壺二鍋頭表示道歉,鄭泉這會也顧不上美酒,趕緊開船離開再說。
確認鄭泉離開,屋內(nèi)的幾個人也結(jié)束了爭吵。
“哇哈哈哈……”
趙昊笑出豬叫聲,眼淚都嘩嘩下來了。楊儀也毫無風度的跟著大笑,關(guān)銀屏忍俊不禁,可愛的吐吐舌頭。
“好,配合的好。老鄭頭就算奸詐似鬼,這會肯定也信了七八分了。”
楊儀詭笑道:“是啊,當時老大這個‘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套路實在是妙,只是這個紅臉白臉到底是什么意思???”
“咳咳,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壁w昊道,“做好準備……咱們這次,真的要離開夏口了。”
從深秋到深冬,趙昊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三個月的時間,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還真的舍不得。可他知道,終究到了離別的時候。
關(guān)銀屏也有些戀戀不舍,嘆息道:“以后我們真的要去交州荒蠻之地嗎?”
“別聽別人胡吹,這年代交州只是沒有開發(fā),實際還是非常不錯的,起碼風景秀麗,海岸線也很漂亮。你看,郁生就是在那出生的,現(xiàn)在不是活蹦亂跳的?!?p> 關(guān)銀屏輕輕點頭,道:“不管你去哪,我都會跟著你的?!?p> 楊儀和龐德自覺地跑到門外大聲聊天,一副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的樣子。
趙昊輕撫著關(guān)銀屏的青絲,笑道:“那當然,這次回去,我要好好求求關(guān)公,把他的掌上明珠賜給我呢!”
“嗯?!?p> 軍旅兒女,本就沒這么多的糾結(jié)扭捏,關(guān)銀屏把頭靠在趙昊的胸膛里,甜甜地閉上眼睛。
她相信趙昊,相信他的一切,等漢室復(fù)興,兩人必定是兒孫繞膝,若是交州真的美好,和他一起終老那里不問世事,想必也格外美好。
為了那一天,還是要提起手中那把熟悉的鋼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