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累生前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書特書的大官要員。
可他死后,劉備卻親自為他發(fā)喪。
不只是他,還有在孫權(quán)偷襲中不屈而死的文布、鄧凱,以及在零陵詐降死戰(zhàn)的習(xí)珍、樊胄遺骸也都被運抵襄陽,在劉備親自發(fā)喪后安葬在城外的青山之中。
亂世每天都有人死,襄陽城的人都習(xí)慣了,他們甚至有點不明白劉備為啥傷心成這樣,
嗯,是了,一定是在收買人心……
東漢的守孝制度并沒有后世的這么嚴格變態(tài),但父親剛死就娶媳婦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盡管趙昊和關(guān)銀屏兩小無猜,又有劉備親自賜婚,可這婚事還是不得不拖了下去。
關(guān)羽是最著急的那個,女兒今年已經(jīng)16,等趙昊守孝之后,就是標準的大齡剩女了。
而且女兒還是上陣殺敵的猛將……
關(guān)羽已經(jīng)后悔當時為什么讓關(guān)銀屏當背嵬軍的主將,現(xiàn)在女兒的功勞越來越大,已經(jīng)騎虎難下,關(guān)老爺也只能盼著女兒早點嫁人,這樣才有理由把女兒送前線弄下來。
“哎……”
趙昊和關(guān)羽默契的長嘆一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和趙昊一起為趙累服喪的關(guān)銀屏滿臉羞紅,趕緊低聲咳嗽一下,示意父親和趙昊認真一點,不要在軍事會議上胡思亂想。
劉備這次來襄陽的主要目的,是穩(wěn)住荊州復(fù)雜的局勢,并處理孟達的反叛之事。
他留下諸葛亮坐鎮(zhèn)成都、馬超坐鎮(zhèn)廣漢、魏延坐鎮(zhèn)漢中、黃忠坐鎮(zhèn)白帝、趙云坐鎮(zhèn)江陵,
自己親率法正、張飛、黃權(quán)、關(guān)興、劉琰等一眾文武,誓要奪回上庸,為義子劉封報仇雪恨。
劉封雖然猖狂任性,但好歹是劉備的干兒子,一度還被列為劉備的接班人,
孟達居然聯(lián)合魏國殺他,真是公公能忍,婆婆都不能忍。
跟劉備來襄陽的眾臣一聊起孟達就群情激憤,恨不得把孟達這就抓來,就這醬油生吃了,一群人巴拉巴拉的你一言我一語,聽得趙昊耳朵生疼。
他偷眼看坐在主座上的劉備,只見劉備已經(jīng)有些困頓。
看來歲月不饒人,這個征戰(zhàn)一生的猛男終究是抵不過歲月的摩擦了。
“孤還是不相信孟子度會反叛,事情需要查明方可。”
張飛在一邊不滿地道:“大哥,你就是對孟達小兒太過寬仁,才讓他得寸進尺。
噫,依我看,橫豎他的家人都在成都,不如抓來在上庸城下一個一個砍了,好讓那小兒知道反叛的下場!”
趙昊在旁邊聽得眼皮一個勁打架。
張三爺說的豪氣萬丈,實際上等于啥都沒說。
現(xiàn)在襄陽可用的兵力,無外乎是關(guān)羽的本部和趙昊手下的背嵬軍。
可這兩支軍隊剛剛結(jié)束了長期鏖戰(zhàn),急需休養(yǎng),而且現(xiàn)在襄樊無谷,這個冬天十分難熬,這時候出兵怕不是自尋死路。
“子玄,”劉備用疲憊的聲音問道,“你怎么看?”
趙昊倒是腰桿筆直,正色道:“回主公,臣認為現(xiàn)在還不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一來我軍缺少冬衣和糧食,二來擊退孫權(quán),荊州千頭萬緒,仍要慢慢處理,三來交州的接收還需要主公勞心,這時候我們應(yīng)該休養(yǎng)生息,不可輕易再戰(zhàn)了?!?p> 坐在趙昊對面一臉病容的法正用力點點頭,不禁對趙昊又高看了幾分。
倒是坐在法正跟在一直在神游的劉琰只聽見不可再戰(zhàn),頓時一拍桌子憤然而起,道:
“子玄賢侄,此言差矣。孟達反叛,若不以雷霆手段誅滅……”
劉琰正要長篇大論講一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大道理,突然看到周圍人都在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話鋒頓時一轉(zhuǎn):
“不以雷霆手段誅滅,也要申斥一番,要全天下人都看到孟達小兒背信棄義的可恥嘴臉?!?p> 啪啪啪。
趙昊第一個用力鼓掌。
牛逼啊,轉(zhuǎn)進自如,表情瀟灑有趣,全然沒有半分尷尬,這層臉皮,簡直跟師兄當年有一拼啊。
劉備滿意地點點頭,道:
“子玄少年老成,威碩(劉琰的字)也是持重之言,就依二位所說。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劉備都定了調(diào)子,哪還有人敢反駁?
趙昊都在琢磨這神仙會散伙之后是去跟自己的狗腿們聊天,還是去跟自己的下線們聚餐,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突然發(fā)生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法正突然離座,朝劉備認真地行禮拜下。
他動作太大,弄得自己不住的咳嗽。
劉備慌忙伸手去扶法正,埋怨道:“孝直這是何故,快快起身?!?p> 法正毫無血色的臉上透出一股難言的堅毅,正色道:“主公,臣有一事,列位諸公當面,還需堂堂正正說了?!?p> “孝直何必如此,快快請講。”
“臣欲表趙昊趙子玄將軍為交趾太守,表關(guān)銀屏將軍為南郡太守,望漢中王從速定奪?!?p> 房間內(nèi)頓時鴉雀無聲,一群人暗暗給法正捏了一把汗,另一群人則用殺人一樣的目光看著法正。
而伸手去扶法正的劉備則當場石化,一只手懸在半空,表情十分尷尬。
“法正!你想死!”
關(guān)羽和張飛同時拍案而起,一直在趙昊身后OB的虞翻也騰的一聲跳起來——當然他是看熱鬧不怕事大,想煽動關(guān)張痛扁法正。
襄陽太守和交趾太守一樣是太守,而且交趾管轄的地區(qū)遠遠大過襄陽,明面上法正此舉是在給趙昊討賞,可是……
不僅是這個年代,后世的交趾地區(qū)也是貧窮落后和不開化的代名詞。
那里本就多山,瘴氣叢生,大量的土地沒有得到開發(fā)。
在那當太守,天高皇帝遠,如果抱著當一條咸魚的心態(tài)倒是也不錯,
但趙昊還非常年輕,又是背嵬軍的締造者和精神領(lǐng)袖,正是建功立業(yè),為光復(fù)漢室發(fā)光發(fā)熱,當下一個霍去病的時候。
現(xiàn)在居然有人建議把他轟到交趾去養(yǎng)猴子?
“法正,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了,小心關(guān)某一刀斬了你?!?p> 關(guān)羽、張飛同心同力,兩人雖老,可只是稍微起身就讓滿屋眾人聞到一股尸山血海的腥味,各個面露驚恐,各自為法正捏了把汗。
劉備也一時不知所措。
法正是劉備的鐵桿心腹,對劉備忠心耿耿,是能參與劉備家事的那種心腹。
他所有的主意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為了劉備的利益,不惜送天下任何人去死,甚至自己……
膽小的他不敢直視關(guān)張的憤怒,只能拖著病體稍稍后退,卻還長跪于地,侃侃而談道:
“荊州暫無大戰(zhàn),而交州初定,人心不安,我軍諸將唯有趙將軍一人能文能武,精謀善略,若無趙將軍坐鎮(zhèn),交州早晚再落入孫權(quán)之手?!?p> 關(guān)銀屏也罕見的動了真怒,她峨眉輕蹙,冷笑道:
“多謝尚書令抬舉,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為官。
小女子許給趙家,愿意隨趙太守南下,女子遠離夫婿,終不是婦道之法。”
法正雖然智謀過人,可卻從心地厲害,被關(guān)銀屏這一瞪,嚇得說不出話來。
他身為尚書令,地位崇高,卻緊緊以頭貼地,不敢說話。
劉備沉吟片刻,道:“此事,從長計議……孝直……”
他本想說申斥法正一番,省的手下的虎狼記恨上自己的智囊,可沒想到趙昊居然慢悠悠地站起來,笑道:
“尚書令所言確實老成持重,若漢中王同意,末將愿去交州。”
“不成!”
關(guān)羽憤怒地一甩袖子:“漢中王,臣懇請斬了這妖言惑眾之人,莫要坐兔死狗烹之事?。 ?p> 關(guān)羽一直大哥大哥地叫劉備,這次直接喊漢中王,看來已經(jīng)是憤怒到了極點。
張飛更是給二哥加油打氣,直說法正人品不好,睚眥必報,定是嫉妒趙昊功勞,所以才公然搬弄是非。
嗯,不過當面搬弄是非的勇氣實在可嘉……
劉備被一群人逼的實在沒辦法,他沉思許久,索性一甩袖子,道:
“子玄、銀屏,你們兩個明日隨我去一趟公安?!?p> “?。俊?p> “處理一些私事,其他所有人留在襄陽。今天的事情……等我們回來再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