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沒有絲毫類似經(jīng)驗的葉安心,在周嬤嬤和蘇嬤嬤的簇擁下,上了馬車。跟在后面馬車的是黃姑姑。黃姑姑還作為這次活動的總策劃和財務(wù)捧著賬本一起過去的。再后面就是好幾輛馬車的物資,不只有糧食,就連衣物也有。
黃姑姑能當(dāng)世子爺莊子上的管事,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去到了永天寺,跟駐扎的軍官做了交接之后,他們就順利的進去了。物資的轉(zhuǎn)交,場面上的話,都不需要安心參與,安心只要在流民中走走,問問他們情況,安慰幾句就好。
嗯,計劃中是這樣的。但是想象是美好的,現(xiàn)實是無奈的。在走了不到半柱香時間里,她就從那香客的房間里沖出來吐了。身后是追出來吼的男人,他的聲音大得整個永天寺都能聽到了。
“你就是那個將軍的女人?。∧憧纯?!你看看!這就是你男人害的!你男人才是魔鬼!都是你男人害的!他打了敗仗,他沒用,就趕我們走!占著我們的房子,吃著我們的糧食,讓我們,??!”
一名軍官沖了過來,一腳直接把那男人踹到了墻上,厲聲呵斥著:“閉嘴!回房間去!回去!誰再敢多說一句話!今天就不用吃粥了!”
葉安心終于從嘔吐中緩了過來。她剛才在那房間里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一個女人,腳底板爛了,都長了蟲子了。大夫忙不過來,正叫一個小學(xué)徒,用銀針挑著蟲子。而那女人的臉就連死人一樣。
罵她的男人,手臂折了,也就聲音大點,其實身上早就沒有力氣了。
蘇嬤嬤扶起了安心,低聲問著,要不就回去吧。安心搖搖頭,對著剛才幫自己的軍官點點頭,算是表示感謝。對方也拱手還禮。只是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安心又走進了剛才那房間,看著床上女人慘白地臉,問:“疼嗎?”
女人緩緩搖搖頭:“你是世子妃?幫我告訴世子,一定要殺了那些蠻子,一定要幫我孩子報仇。”
流民中,一個大媽扯著安心的衣袖,讓她出來,才低聲說:“那女人,原來有兩個孩子,一個才九歲,就被蠻子給糟蹋了。一個還在肚子里。她被蠻子追著,孩子掉了,拖了一地的血。那些蠻子竟然把剛成型的孩子,丟去喂他們的狼?!?p> “那些蠻子……”安心說不出話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么恐怖的事情。她一直以為,安薇娘和安薇那種笑里藏刀的感覺就夠讓人討厭的了。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呢?
大媽繼續(xù)說著:“那男人,你也別怪他。我看著他傷得也挺重的。他一路上,護著我們好幾次。你看那邊那個被打的小男娃,他不說話,是去打豬草的時候,被蠻子抓了,直接用刀子劃開了嘴,都裂到耳朵根了。他沒錢,大夫不愿意給他看?!?p> “在這里看病,還要錢?”
“當(dāng)然要,大家逃出來,也都收拾了銀兩的。只是……”
安心沒有聽完,大步走向了那個小男娃。打人的軍官看到她過來,趕緊拱手行禮,解釋著:“小姐,這人想偷大夫藥材?!?p> 男娃的嘴確實很恐怖,都……爛了,全爛了。
安心朝著那邊正交代著人做事的黃姑姑揮揮手,黃姑姑馬上走了過去。安心才吩咐著:“讓大夫給所有人看病,不收錢。藥材我們出,少了什么藥,讓我們的人,去城里買。買不到的,就去附近幾個鎮(zhèn)子買。錢不夠的,先欠著,就打我們莊子的條子。告訴他們,世子爺會回來結(jié)賬的。”
“小姐放心,我這就吩咐下去。”
安心一回頭,就看到那爛嘴的男娃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她。她笑了笑,說道:“放心,你會被治好的。大夫不夠的話,我們再請幾個過來。”
男娃竟然哭了,雙膝跪下,對著安心重重磕個頭。
又轉(zhuǎn)了會,這次,沒人再沖撞安心了。只是在要離開的時候,一個老婆子突然沖過來抓著她的衣袖喊著:“世子妃,世子妃,你讓世子一定要殺光那些蠻子,一定要殺光那些蠻子。他們都是野獸,他們把我兒媳婦搶了,十幾個人強她,就逼著我兒子睜著眼睛看?;罨畋漂偭宋覂鹤樱賮G到狼群里去。他們養(yǎng)狼,很多狼,吃人肉的?!?p> “滾開!老媽子說什么,污了我們小姐的耳朵!”一名軍官把老婆子給扯走了。嬤嬤也擁著安心上了馬車。
只是在上了馬車后,安心一直都很沉默,那種心里沉得說不出話的感覺來。
世子哥哥正在面對的是怎么樣的蠻子,是怎么樣的戰(zhàn)場?養(yǎng)著很多吃人肉的狼,還會搶了女人做那種事,割嘴,甚至就連胎兒也喂狼了。那根本就不是人!世子哥哥打仗一定很艱難吧,才會輸了那么慘。他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被蠻子抓了?會不會面對那些狼?會不會被狼咬了?……
“嬤嬤,”馬車已經(jīng)快到莊子的時候,安心才哭著說,“我要去前線,我要去看看世子哥哥。我會騎馬,我會射箭,我要去!”
“哎喲!我的小祖宗啊,你瞎說什么呢?好好的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會,別想這些?!?p> 這邊,安心的馬車才剛回到莊子上呢,永天寺里發(fā)生的事情就已經(jīng)一件件地匯報到早就回到王府的王妃那了。
王妃端著茶,笑了笑。身旁的嬤嬤低聲說著:“看不出來,這個葉安心,還真有點手段。”
“她這么一折騰,我兒子那莊子,就要被她賠掉了。這還沒進門呢,真是個敗家的。就是不知道,我那兒子回來之后,知道自己的莊子都賠沒了,會怎么想呢。”
“黃萍怎么也這么由著她呢?還是老管家的女兒呢。估計世子爺一回來,就算不遷怒安心小姐,黃萍那姑姑,也肯定是要被嫁出去了的?!?p> “你去把事情,跟黃老管家說一聲,就這么照實說。讓他也好好看看他那女兒這次有多厲害。唉~葉安心啊葉安心,就一個小屁孩?!?p> 好吧,這種問題,安心丫頭還真沒想過。所以在晚上,她被嚇出一身冷汗,發(fā)燒得沉沉睡下的時候,黃姑姑也在書房里皺著眉頭,打著算盤。這越算眉頭就皺得越厲害。這次事情好像大發(fā)了!這莊子除了日常吃飯的錢,就真啥都不剩了。
偏偏這時,門房那邊來報,黃老管家來訪,說要見黃姑姑。這大晚上的還過來,一看就知道是沖著什么事了。
八天之后,由黃姑姑親手寫的一封家書送到了前線。就在作為最后防線的小城鎮(zhèn)的城門上,封寒塵從一名通信士兵手中接過了家書。
他還有家書?以往都是戰(zhàn)報,就算是寫給父親的,那也是戰(zhàn)報。母親的幾句問候,就夾在戰(zhàn)報里,這么多年,他就沒收到過家書!
頂著一頭霧水,他打開了那家書。好吧,黃姑姑寫來的,把莊子上最近是支出用很詳細的賬單抄給了他。最后表示,簽單的是她,但是都是按照葉安心小姐的要求來簽單的。而莊子上,從現(xiàn)在起,只有吃飯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