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今北很慌。
自從被針蟻抓起來以后,他的日子就沒好過過。
仔細一想,以前他的日子也算不上多好,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更加不好了。
一開始,張今北和自己的好友孟立一起逆著前往營地的人流往城外走,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在怪物的驅(qū)趕下從他們的家里或者工作的地方離開了。
因為孟立認(rèn)為這是一個順手摸魚的好機會,張今北不太想這么做,但想到最近窘迫的生活,他還是一起走了。
可惜他們低估了局勢,也高估了自己渾水摸魚的能力,還沒搜刮多少錢財,他們就被針蟻給抓了起來。
就像這城里的多數(shù)人一樣,驅(qū)趕人群的怪物已經(jīng)是難以想象的情況了,和怪物一起行動的針蟻,則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只不過哪怕是他們倆貧乏的想象力,也能猜到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被針蟻抓到后,已經(jīng)兇多吉少的結(jié)局。
不知該說他們幸運還是不幸,在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艾銳出現(xiàn)了。
艾銳當(dāng)著他們倆的面把城里有名的獸醫(yī)打成了豬頭,然后輕描淡寫地解決了周圍的針蟻,最后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離開了這里。
得以脫困,張今北立刻就想要離開了了,他們現(xiàn)在能碰到一隊針蟻,再待下去就能碰到更多。
但孟立不這么認(rèn)為,見識到艾銳的手段之后,他就更加堅定了要渾水摸魚的決心。
只要跟著艾銳走,艾銳會把危險通通解決,而他們就只需要專心撿剩下的就可以了。
再一次地,張今北不太想去,卻還是沒有拒絕。
事情通常都是如此發(fā)展的,在真的毫無出路的地步之前,通常都會有很多機會或者預(yù)兆,對其置之不理,往往就會走向非常糟糕的結(jié)局。
更可笑的是,很多人一邊走,一邊也知道自己將走到哪里,但他們就是不肯正視這一點,反而會以各種理由來安慰、搪塞自己。
真的走投無路的那一天,卻又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淪落至此。
當(dāng)時的艾銳并不知道有兩個蟊賊在自己屁股后面跟著,跟針蟻們殺得風(fēng)生水起,探查到差不多的情報以后也就果斷離開了。
張今北和孟立卻沒法走得這么干脆,他們還沉迷在抄家的快樂之中時,就又一次地被包圍過來的針蟻抓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他們就不會再是被送到基地里這么簡單了。
因為艾銳的緣故,針蟻在這附近死傷慘重,他們知道那個殺神只是一個人,看張今北和孟立畏縮的樣子,應(yīng)該跟這件事沒什么關(guān)系。
但是這根本無所謂。
他們是一群見慣了血也拋棄了良知的雇傭兵,他們現(xiàn)在只想出一口惡氣,而他們的面前正好有兩個手無寸鐵的平民。
上頭需要他們盡可能地活捉平民,但畢竟只是盡量而已。
把張今北和孟立身上的武器都卸了之后,針蟻小隊長把他倆踢到了屋里,和其他人一起站到了幾個出入口上,饒有興致地說道。
“你們倆打一架,往死里打,活下來的人就可以走。”
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就算針蟻們不把出路堵起來,他們倆也沒有能跑得過子彈的自信。
孟立板著臉回應(yīng)道?!安豢赡艿模獨⒕蜌?,別想羞辱我?!?p> 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自認(rèn)為還壞不到能向朋友下手的地步,事實上,正如張今北之后對艾銳所說的一樣,孟立誓死反抗了。
問題在于,張今北沒有。
孟立的話說完了以后,針蟻們就用舉起的槍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這讓張今北的壓力非常地大。
一如既往地,張今北不想這么做,卻沒有拒絕。
他直接把毫無防備的孟立按倒在了地上,前兩拳打出去的時候,他還沒有使出全力。
拳頭打在孟立臉上的感覺讓他心底一陣恍惚,隨即加重了自己的力量。
這又不是我的錯!
張今北這么想道,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沒有決定過任何事,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孟立的過錯。
而他打在孟立身上的每一拳,又都是針蟻的要求。
越是這么想,他就越是氣惱。
更讓張今北氣惱的是,孟立根本就沒有還手,因為他認(rèn)為對朋友拳腳相向是一種羞辱。
孟立不想遭受這種羞辱,就寧愿被自己的朋友活活打死也不想做出這種事。
這就是他的誓死抵抗。
而他這樣的態(tài)度落在張今北的眼里,就等于在是說他正在自己羞辱著自己。
越是如此,張今北就打得越兇。
而張今北打得越兇,孟立就越是憋著一股氣不去還擊。
張今北越打越瘋,孟立卻只是抱著頭蜷縮在地上,不時露出的眼神冷漠,卻似乎還帶著些許鄙夷。
張今北氣得發(fā)抖,憑什么?!
明明不是他要來的,現(xiàn)在出了問題卻躺在地上把自己裝成一個好人的樣子。
他忽略了一點,至少孟立確實沒有因為恐懼而準(zhǔn)備殺了自己的朋友。
但這種“打架”的方式對于看客來說,毫無樂趣可言。
鄙夷地看了一會之后,針蟻的隊長就一腳把張今北踹到了一旁,然后拉起蜷縮在地上的孟立并讓他跪在了地上。
這讓張今北松了一口氣,說實話,他也只是憑著一口氣在毫無章法地胡亂把拳頭塞到孟立的身上而已。
就這兩分鐘下來他就已經(jīng)快沒力氣了,孟立看上去卻只是臟了一些,似乎沒受多重的傷。
真要把他打死,張今北也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時候,另一方面來說,他氣歸氣,卻也還沒有做好要把孟立活活打死的決心。
被隊長踹倒在地上,感覺這事應(yīng)該算是過去了,他趁勢喘了幾口氣。
正準(zhǔn)備站起來的時候,才看到隊長已經(jīng)掏出手槍頂在了孟立的頭上。
孟立則冷著眼看著他。
槍聲響起,張今北的大腦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孟立的想法,隊長看得很明白,他以為自己的行為很高尚,仿佛在用不反抗的姿態(tài)來諷刺針蟻已經(jīng)賣給了金錢的人性。
但他會被抓到這里來,身上還帶著大量從其他人的家里搜刮出的財物,顯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又何必裝成這個樣子呢?
針蟻從不講人性,因為他們很清楚錢比人性更真實,所以他們從不逃避這方面的拷問。
孟立這種強行拔高自己立場的姿態(tài),在他的眼里是如此地虛偽,又是如此地令他不齒。
就連張今北的樣子看上去都還要更順眼一些。
他因為孟立的不配合而掃了興,干脆也就不想再留孟立一命了。
至于張今北,隊長讓他們打死對方就可以離開,現(xiàn)在人不是他殺的,他自然也就沒有離開的理由了。
就這樣,張今北又被送到了針蟻的基地里。
對于張今北來說,他并沒有做錯什么。
要渾水摸魚,是孟立的主意,人也不是他殺的,他很確定自己只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一個在這個世界上艱難求生,卻不得善終的受害者。
他確實動過一些不太好的念頭,卻至少還沒有做出什么罪惡滔天的事。
所以他敢于跟艾銳控訴,他敢說孟立死于抵抗,敢于說是艾銳的行動把他們引入了歧途。
如果接下來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他大可以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直到死去。
而當(dāng)丑陋可怖的變異人把臨時板房的門打開的時候,一切就都失控了。
和他關(guān)在一起的平民擋不住這些變異人,也逃不出外面的血肉藤蔓,沒過多久,張今北就被變異人按倒在了地上。
在他被觸手纏繞著送進肉繭的口中時,他可以說是已經(jīng)萬念俱灰了。
感受著窒息與來自全身皮膚的刺痛和失力,他控訴,他辱罵,他詛咒著每一個讓他淪落到這個地步的他認(rèn)識,或是不認(rèn)識的人。
一直罵到詞窮。
但是……他為什么還沒死?
這么想著,他伸開不知什么時候又有了力氣的手腳,撐開周身擠壓著他的肉壁,從肉繭里鉆了出來。
完好無缺,他身上好像什么問題都沒有,甚至一些之前被針蟻的隊長打出來的傷都好了。
只有身上還留存著的陣陣瘙癢在提醒著他,他剛剛確實被吞進了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沒過多久,又有幾個變異人抓著平民走進了這里,他被嚇了一跳,瘋狂地往外逃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遠,他才意識到這些變異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就連之前會阻擋他的藤蔓,也都會在他靠近時自然地避開。
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
看著那些平民被投喂一般扔進了肉繭的觸手里,他無視了他們哀嚎著的求救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像他之前一樣被吞了下去。
幾分鐘以后,肉繭里就走出了新的變異人。
對比之下,在他的身上似乎什么事都未曾發(fā)生,沒有損傷,沒有變異,卻又似乎被這些變異人當(dāng)成了同類。
胸口處的瘙癢忽然明顯了起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胸口處有著一個肉瘤,并且還在緩慢地生長著。
他無從細想這是什么,況且就算想了恐怕也想不出什么結(jié)果。
他決定先離開這里再說,于是遇上了正在拼命解救平民的何偉文與林啉。
這讓張今北很慌,他害怕自己的變化被林啉或者何偉文發(fā)現(xiàn),然后像那些變異人一樣被一刀砍死。
好在何偉文跟林啉把他救出來以后就一直專心地在前方開著路。
出現(xiàn)的變異人都被果斷干脆地殺了,擋路的藤蔓也會被何偉文劈開,沒人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異樣。
在之后的路途里,他一直都在心驚膽戰(zhàn)地偽裝著,自己剛剛遇到的這些事,他一個字都不敢說。
只是默默地跟著。
離開的路上很輕松,沒有怪物,也沒有針蟻,眼看著營地已經(jīng)越來越近,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更為放松的神情。
只有張今北,反而更加地緊張了。
得救是一件好事,但他回到營地里卻是未必。
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會變成那些變異人或者肉繭之類的東西,在之前只有半個手長大的肉瘤,也已經(jīng)覆蓋了他的大半個胸膛。
在確認(rèn)清楚這玩意的效果之前,他是不應(yīng)該回到馬強的營地里的。
否則在針蟻的基地里發(fā)生過的事,很有可能會在營地里再度發(fā)生,而營地里的人比針蟻的基地可要多得多了。
他會這么想,并不是因為他還有良知,只是因為無論他會不會在這種變異之中死去,只要這件事發(fā)生了,他也一定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想回,但又不敢。
因為不敢,他又想要遠離。
他不敢把這件事說出來,生怕引來被拋棄或當(dāng)場斬首的結(jié)局。
可如果他什么都不說的話,何偉文跟林啉也不可能放任他一個人呆在外面。
進退兩難的他,只能去賭一個自己想多了的可能。
再一次地,他不愿意這么做,但是他沒有拒絕。
如果真的發(fā)生了,那這些人也不是因為他才死的,他并不知道特里亞在這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所以從他的角度來講,如果不是針蟻,那么這一切也不會發(fā)生的。
這么想著,他稍稍松了口氣,跟著何偉文及林啉邁步走進了馬強的營地里。
他是如此地天真,還以為擺脫了責(zé)任,那些他不愿多想的事,就不會再發(fā)生。
總有些東西,是逃避不掉的。
犬神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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