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公子季（4）

　　公子季斥他：“你胡說些什么，難道你親耳聽到了？”

　　“當(dāng)然聽到了?！惫訉刺土颂投?。

　　“這種話，今后絕不可以說?！惫蛹靖嬲]他，“且不說，太史族向來偏安一隅，從無旁枝野心，最重要的，太史族是神冠的權(quán)力，只管理金烏神的城池，別的地方，只要沒有金烏神的旨意，寸草不可沾染。”

　　公子尨還在心犯擰：那就是說，如果金烏神手一指，太史族該當(dāng)九鼎國主，就名正言順可以進(jìn)打下君安城了？還真是麻煩。明明是看人心里到底想不想要，人想要的，偏說成神指示的。就不能誠實點。

　　彼時的他，尚且不懂得金烏神，更不懂四個字：名正言順。

　　公子季繼續(xù)勸誡：“……近來父親收到君安城使者的消息，不日便會有使團(tuán)來我風(fēng)臨。君安皇族在八鼎國征稅連年下降，而我風(fēng)臨城物阜民豐，之前就在增稅一事上與父親有頗多個回合往來，現(xiàn)在親自來訪，只怕是我們被盯上了?？蓳?jù)我所知，這趟來訪目的沒有這么不簡單。平常說說也就罷了，可近期一定要把住嘴門，不要惹禍上身。尨弟，我知道你其實是明事理的，也是個孝子，不會給父親或伯父惹上麻煩?！?p>　　公子尨心里跟著緊張，更加了解了事態(tài)的嚴(yán)峻：“是老胖子那幫人嗎？嘶——幸虧姓葉的傻了瘋了，不然咱們不提防著？他們到底要來干什么！二哥你放心，再怎么說我也是太史家人，剛才也就是跟你隨便說說。我怎么可能跑去使團(tuán)面去瞎扯一通。”

　　“不是說你會跑去他們面前說，”公子季想，你也不會這么傻，指責(zé)，“小心為上。隔墻有耳，別落下口舌，給家族添麻煩?！?p>　　公子尨連聲應(yīng)答：“知道，知道?！?p>　　見尨弟畏畏縮縮的模樣，公子季放松了緊繃表情，自知方才一番訓(xùn)誡太過嚴(yán)厲，心中過意不去，左想右想，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君安城來信：“給你說些有意思的事吧，可你也不要說出去。父親給我看了君安城主的密信，據(jù)說雖使者大人一同來訪的，還有君安城的那位‘神人玉面’。就是寫那封信，問我東海航線的葉時禹。”

　　公子尨幾乎大叫出同樣驚人的話，看來葉家皇子給他留下的印象，是這個無疑了。

　　“就是那個胖的要死還愛殺人的老皇子？還好意思自稱‘神人玉面’啊。二哥說他干什么？”

　　公子季繼續(xù)艱難消化著“胖的要死還愛殺人的老皇子”一系列修飾詞語。葉時禹的身材的確是個問題，但公子季當(dāng)真沒給過太多注意力。

　　“二哥你放眼看看九鼎國，里面就數(shù)西北最是荒涼。為什么？天下人都知道那老胖子當(dāng)年打著迅游的旗號，仗著自己曾經(jīng)有過那么張臉和幾分名聲，叫什么‘天降神童’，引得西北十諸侯打開城門，一夜間屠殺十里城近萬余人。為的什么？二哥你不會不知道吧?！?p>　　公子季沉默一下：“為了黑神三眼。”

　　“嗨，就是想弄塊寶石鑲自己王冠上。嘖嘖，真是夠殘忍，也真不要臉。不過聽說，他‘天降神童’的好名聲，在掠奪黑神三眼之前就毀盡了。君安老城主極力幫他掩飾，是他自作主張，瞞過所有人攻打西北十諸侯。真是給葉家蒙羞！”

　　“當(dāng)年西北十諸侯不服從君安城，葉時禹也是平定叛亂?！惫蛹鞠肓讼耄f，“雖然我也不贊成他的打法，可兵不厭詐，要是一早打著軍旗，十諸侯怎么可能給他開城門？大漠荒涼，君安的軍隊不知道要死多少。”

　　“二哥沒懷疑過他來風(fēng)臨城做什么？”

　　公子季深吸一口氣：“君安打風(fēng)臨？他們撈不到戰(zhàn)果。葉時禹過去是狡詐沖動，但那不是真正的他。何況他現(xiàn)在變了?！?p>　　公子尨一開起口，就說個不停：“變癡了傻了。幸好傻了，他才不算是個打仗上的威脅?？赡闱扑偗偘d癲干的荒唐事兒，也不知道拿把鏡子照照，還好意思說什么‘玉面神人’？君安新君繼任大典，二哥你也是去了的。君安整個葉家，別管七大姑還是八大姨，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跑去蹭光，就他個奇葩，從頭到尾不露臉，也夠打新君的臉。你說他不想出來就別出來吧，還非得混在下三流的戲子當(dāng)中登臺唱戲，還是喝了個大醉上臺的，一腳踩空掉下來，胖得跌倒了，爬不起來，多沒面子！二哥你說，身為皇子啊，新君的弟弟，不老老實實享受榮華富貴，鬧什么花樣？丟人不丟人。這下好，場面大了，大家都知道傳說中的‘天降神童’長殘了，腦子也有病了——你沒見他那死人一樣的臉！還有肚子！根本比爹爹發(fā)福還要厲害。什么‘神人玉面’，分明是個‘肥豬油面’的老胖子，君安魂煙都叫他一個人給吸完了，你說這不得瘦到皮包骨，他倒好，越吸越能吃，什么怪胎啊，啊哈哈哈哈?！?p>　　公子季被他的伶牙俐齒、胡攪蠻纏驚得說不出話來，立刻制止：“可別這樣說時禹?！?p>　　公子尨一副被惡心到了的樣子：“身為君安城繼位皇子，打小名揚天下，現(xiàn)在成什么模樣了啊。他割了黃帶，發(fā)誓不做葉家人，這沒譜的作風(fēng)，比我還不著調(diào)。二哥你說是不是，我再胡鬧，也沒否認(rèn)自己太史的姓氏?！边@樣說著，公子尨抬頭挺胸，自認(rèn)為比口中的老胖子高尚太多。

　　“……本來能繼承皇權(quán)啊，君安天下啊，他揮揮手不要，可真是瀟灑。聽說他把君安城的女人都玩遍了，連自己家的姊妹都沒放過。嘖嘖，你說他那丑八怪的胖模樣，怎么會有女人喜歡？不過后來找了個美女當(dāng)老婆，真是可惜了。哥——”好像要守護(hù)住某個天機(jī)秘密，公子尨壓低聲音，捂住嘴巴，“君安老城主就是兒子不爭氣，給他丟盡了臉，才氣死的吧。”

　　公子季吸了口氣，不管怎么嚴(yán)肅著臉嚇唬他，都沒有用：“這些話你也就對我說罷，對外人一個字都不能提，不然君安城的暗影殺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把你拖走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