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亂石山(3)
老管家搖頭,這個疑慮在他心中揮之不去:“會不會是小姐遇上了什么麻煩?”
“你這是什么意思?”崔鵬瞪大了眼睛。
“太史府雖不比皇城,卻也是個明爭暗斗、水深火熱的地方。小姐從小深得寵愛,不知遭到多少人嫉妒。而且,小姐還跟那個扯上了關系。”
崔鵬當然知道所指為何,他說話直接,又不怕牛鬼蛇神之類:“孫老,要提星辰塔就說星辰塔,不用‘這個’、‘那個’的。大家都知道,可是不敢說。您跟我不必隱晦,直接說名字就行,要不我聽著頭暈。唉,我早就說過小凝,別跟星辰塔走得太近,也別跟那群公子哥走得太近。未出閣的姑娘天天裝神弄鬼,還跟男人廝混一處,這樣以后怎么嫁人?她從不聽我勸!”
孫老管家連忙為自家小姐正名:“少爺,不言逝者壞話,小姐還是你親妹妹,可不能這么說。小姐三歲時被挑選入太史府成了大公子的伴讀,幾個富家公子小姐一起長大,難免彼此更熟悉一些。幾位公子的人品,城中人盡皆知的好。這回咱們小姐出事,細想來很蹊蹺。為什么除了公子柯,她的三個師兄好像全不知道一樣?少爺記恨公子季和徐辛兩人冷血,難道真冷血到問一聲崔家近況都沒有?細想來,好像他們?nèi)送耆恢酪话??!?p> 崔鵬立刻提出異議:“剛才我就想反駁:死了個大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裝作不知道吧。他們不都是星辰塔的門徒么,小凝死了,他們能不知道——哈,真可笑!說到星辰塔,我又是來氣。小凝常說那女的有多么多么好,真沒見得!從小凝死的那一天到現(xiàn)在,星辰塔為崔家做過什么?”
老管家一拍手:“少爺,說的正是我想說的。小姐人緣不差,為什么她走了,只有公子柯幫著跑前跑后?她的師父呢?師兄呢?太史老爺和夫人都挺喜歡崔小姐,之前叫老爺過去喝茶,言辭中也提起有意結下姻緣,為什么突然間小姐走了,大家裝不知道一樣,任憑崔家自生自滅?”
崔鵬終于慢慢開竅,問:“怎么解釋?”
“少爺你想,太史老爺曾有意結親,二公子對小姐有意,她的幾個師兄和那個人也很照顧,突然間全部撒了手,實在解釋不通。按照尋常的情理,小姐走了,太史老爺為何沒有半點安慰崔家的意思,反而把原屬于少爺你的位置給了別人?這不是故意打壓嗎?最初,我覺得是不是小姐與二公子走得太近招人嫉妒,所以有人想害她??珊髞硐胂胍膊粚??!?p> 崔鵬一連串點頭:“繼續(xù)講?!?p> “我就想到,近來風臨城總不太平,街上各種傳言,五花八門,都是從太史府傳出來的,而太史府上那個人人不敢提、人人都懷疑的,就是星辰塔。最開始,太史老爺還極力壓制鬼敲城門、尸骨入城等消息,不敢聲張。后來,亂石山長出果樹,城中水道出現(xiàn)金魚,終于有了證據(jù)證明一切發(fā)生的事與亂石山有關。說起亂石山,就不得不提星辰塔。少爺,星辰塔是不是卷入其中,連帶上小姐了?”
“說了半天,你在懷疑小凝不是自己摔下繡樓?”崔鵬吃了一驚,他可從沒想過這個推測,搖著頭否認,“孫老,父親和我都去問過啦,繡樓里的繡娘全都看到了,是小凝自己上的繡樓,樓梯很濕很滑,她自己摔了下來。那么多人都在場,沒有人推她。再說,照你們以為的,星辰塔法力高深,對付我妹妹這種小角色,有什么意義?”
孫管家不再多說,自己都沒有想明白的事,不太可能勸說崔鵬相信,種種猜測沒有證據(jù),討論不出結果。
“孫老,您知道我從來不信妖魔鬼怪,什么鬼敲城門、尸骨入城,什么星辰塔里有異女,什么收了五個門徒教授妖門邪術,我都不相信。這世上哪兒有鬼怪?水里有金魚怎么了?魚不就活在水里嗎?山上不能長樹嗎?有土的地方為什么不能長樹?這很奇怪嗎?”
孫管家道:“山上不是不能長樹;水里不是不能有魚。奇怪的是風臨城水道中一夜間出現(xiàn)了十多年都不曾飼養(yǎng)過的金魚。少爺如果覺得是什么人惡作劇,或者販魚的筐漏了,或者假傳亂石山魚頭果樹的聳人聽聞,也不是沒可能。但畢竟發(fā)生在風臨城,人們總會多想?!?p> 崔鵬嗤之以鼻:“叫我說,風臨城就是十年前金魚族給嚇著了。說到底,他們不就是一幫東海蠻荒野人,來風臨城裝神弄鬼,騙吃騙喝?還跳大神兒裝模作樣,請什么金烏神,真是笑話!太史老爺把他們滅了有什么錯?難道任由外來人攪亂自己的地盤?放心吧,世界上沒有鬼?!笨粗饾u逼近的亂石山,他再次試圖安慰自己,告訴自己前方安全,沒有鬼怪,這趟任務很快就能完成,公子尨的銀子馬上就可以拿到。
“少爺如果這么想,老仆也沒辦法。”孫管家嘆出一口濁氣,瞧瞧身邊幾人,全都垂頭喪氣跟在崔鵬身后,慢吞吞向前走去:崔鵬不信的,別人未必不信,就風臨城整體來說,依然擺脫不了過去陰影。
路途在交談的時候快速變短,一眾人馬很快來到亂石山。自始至終,也沒見到前去探信兒的兩人回來。
亂石山是一個矮小的土坡,周圍是片枯樹林。陰云籠罩山頭,也厚厚地壓在了崔鵬等人的臉上。
滅異十日,大火從城內(nèi)燒到城外,燒死了一片片楊樹林,楊樹死而不倒,保持著燒焦的狀態(tài)一站就是數(shù)年,仿佛埋葬在此地的人,雖死猶生,肉身與黃土融為一體,不死的魂魄從地里生長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烈焰都燒不干凈記憶。
崔鵬收著韁繩,讓馬兒慢慢行走。他仔細觀察著四周情況:這里也就荒涼了一點,沒有人蹤跡罷了,沒有眾人說的可怕,哪里有鬼怪?這樣想著,他膽子漸漸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