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討債（2）
白衣鬼魅手中的七角銀質棋子開始震動，發(fā)出嗡嗡的響聲，悲涼又冷漠的嘆息聲輕輕響起，非男非女，又似男似女：“并沒有誰逼你做任何事。不知道自己生而為何的棋子才會受人擺布。你已經連殺四人，第五人已經出現(xiàn)啦。”
“混蛋！別想控制我！”嘉揚抽刀砍向白衣鬼魅伸出來的右手，“如果不是你背后操縱，我也不會殺掉他們！”
新月彎刀切骨割肉的觸感十分熟悉，七角銀質棋子與白衣鬼魅砍斷的右手一并掉在地上，居然不流一滴血，下一秒鐘，手臂沙化，消失不見。
嘉揚保持著揮刀的姿勢，低沉地呼吸著，正如所料，白衣鬼魅四肢完整，攤開毫發(fā)無損的右手，手心里依然靜臥著那枚七角錐形棋子。
“……你是最厲害的殺手啊，快些想起來自己是誰，用你那柄殺人如麻的彎刀，斬斷所有人間束縛吧?！卑滓鹿眵蕊h離地面，連連向后退去，身后的屋門打開，白衣身影飄入其中，門赫然關上。
“頭領？頭領？”副手的聲音傳來。狼頭領“啊”叫了一聲，呼吸急促地起起伏伏，渾身蒙上一層冷汗，左右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仍站在庭院中，新月彎刀并未出鞘。
多拿屋門依然緊閉，其實從來都沒有開啟過。里面?zhèn)鞒鲆焕死藲g聲笑語。嘉揚擦著冷汗，副手趕緊問：“頭領？你剛才怎么了？”
嘉揚反問：“我剛才怎么了？”
副手愣了下，撓撓頭道：“剛才我問你，多拿在里頭不肯出來，也不給銀子，咱們還要不要繼續(xù)等下去。你沒聽見。我連叫了好幾聲，也沒有回音。剛才多拿說的話，這里能聽見，老大聽了嗎？”
嘉揚反問：“他說了什么？”
副手有些遲疑，嘉揚叫他直說，便小聲告訴他：“多拿以為給了錢，就是收買了兄弟們——不過，他好像很不放心我們，提到了火烈鳥和鱘魚?！敝劣诤竺娑嗄昧R罵咧咧的話，副手并不打算都告訴嘉揚。
嘉揚猜得透多拿的心思，是啊，弒主四次的人，誰用誰都得防備。
副手怒道：“多拿把沙漠狼當什么！沙漠狼根本就不是不忠不義！老大，反正箱子也丟了，干脆咱們反了?！?p> 狼頭領突然比出個“安靜”的手勢：“你聽。”
副手豎起耳朵，果然聽見醉醺醺的二王子用西澤土語大放厥詞，說什么：“……本王就是西澤王位的繼承人，沒有其他，席多也不能跟本王搶！老爹偏心，席多有什么好？處處壓制本王，簡直憋死個人。哼哼，只要這次成了，不管是老爹還是席多，全都得給本王恭恭敬敬問一聲好。你瞧瞧，你瞧瞧，得到天下就是這么簡單，哈哈，來來來，本王問你，你知道箱子里裝了什么東西嗎？”被問的人說話聲音小，嘉揚和副手都沒聽見，卻可以從多拿的話語中加以判斷：“不知道吧，那就對了。本王奪回加爾博王位，就靠它了。爭奪天下，也可以這般簡單啊，瞧瞧瞧瞧，運從天降，不費一兵一卒……”
原來箱子里面的怪物，是多拿用來爭奪風臨城的。副手啐了一口濃痰。多拿沒折兵力，扔沙漠狼去出生入死。
里面的多拿繼續(xù)借著酒勁兒高聲大叫：“不用他……提醒本王箱子難運，本王慧眼識珠，就知道嘉揚能辦好。他一手撐起四個家族啊，四個！能把他招來為本王效力，真是不錯?？上莻€不忠誠的人，本王也不想他突然反水。你提醒的對。”
嘉揚冷笑中帶著后悔：“真的想借我的手。那你可得小心了。”
副手立刻說：“所以我們干脆反了?！?p> 嘉揚抬頭看了看夜色沉沉的天空。這一日，風臨城平靜得勝過不著波紋的湖水，空中沒有云彩。他自嘲地笑道：“我是個不祥之人，所有效忠過得主人都不得好死，干脆，我向多拿效忠吧?！?p> 副手趕緊道：“別別，老大，兄弟們都相信你，都看在眼里，別管外面人瞎說。咱們還繼續(xù)等銀子嗎？”
嘉揚吐了一口氣，渙散的目光忽然堅定起來，帶著少見的自得和嘲弄，道：“等，繼續(xù)等?！?p> 或許，這就是白衣鬼魅再次出現(xiàn)的意圖——嘉揚一雙眼睛聚焦在房門上，快要把木門燒出個窟窿，曾經的四位主人一一死在自己手中，絕非嘉揚所愿。但今天這個多拿，嘉揚一點兒都不介意直接抽刀砍掉他。
“兄弟們把命搭上的活，不能不要銀子。等吧。老天真給了我滅主的本事，怎么能不用?！?p> 言語惡毒如此，副手吸了口涼氣。
在多拿府上見到形如旭小姐的白衣鬼魅，以及過去見到多次，嘉揚并沒有打算告訴任何人。
因為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在短短幾年中，嘉揚能從一個無名小卒爬上一族門徒的首位，深受主人器重，更驚人的，是他一連四次，在四個家族，重復著無名小卒空降至門徒首位的傳奇，外人艷羨嘉揚賺得大滿貫，只有他自己知道光鮮的背后有多么骯臟，而這一切，白衣鬼魅功不可沒。
爬了多高，摔得就有多慘。四個家族接連覆滅，昔日恩主皆死無葬身之地，門人四散逃命，旭小姐跟摯兒過了挺長一段顛沛流離、遭人追殺的悲慘日子，就源于此。
嘉揚的忠心耿耿，即便在四個不同家族總計數(shù)百位門客之中，也可排在前頭。很多心中妒忌的人開始猜忌：四個家族在接收嘉揚之前，都是夏源之地九鼎之國的名門望族，實力不容小覷，而且全部在嘉揚加入后實力大增，走上巔峰。這其中論功行賞，嘉揚一直排第一。可惜好景不長，大廈覆滅，四個位于不同地方大家族都沒能逃過一夜之間消失到無影無蹤的結局。立功者，首當其沖背上了靶子。人們都說，那個嘉揚不是殺手內應，就是個喪門鬼，凡是跟他沾上邊的家族，必先興旺到極點，之后一落千丈，落得個荒草掩尸的結局。言論瘋狂流傳，嘉揚莫名其妙成了各大家族避之不及的衰神，也導致了他最終選擇西澤荒漠，不再追隨任何主人，獨自在黃沙中自由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