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太史兄弟(6)
只見他突然直起身,呼天搶地、捶胸頓足,指著太史府方向破口大罵:“我對你忠心耿耿,你卻不仁不義,扣我以不忠不孝的罪名!盡失為兄之本分,那就莫怪我以牙還牙。哥哥啊,我是為求自保!好,煩請使者大人轉(zhuǎn)告城主,感激涕零,愿發(fā)誓效忠!”使者見招數(shù)奏效,以為已把二老爺收進囊中,笑吟吟地招手,命下人抬來個箱子,笑道:“這個您放心,一定轉(zhuǎn)達。此乃城主薄禮,區(qū)區(qū)一千兩黃金而已,還請笑納?!闭f罷悄然退去,來無影去無蹤。
一盤鮮美的鱸魚早已涼透了。
公子尨并沒有遵從父言回房讀書,自始至終藏在屏風后。使者大人一走,他趕緊鉆出來,快步來到爹爹身邊,憤憤道:“大伯當真冤枉爹爹,居然下狠手殺你!咱們何必再顧及兄弟親情,直接反了算了。”誰知抬頭一看爹爹的臉,才發(fā)現(xiàn)眼眶中的淚早已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濃郁的陰沉:“挑撥不和,煽動內(nèi)斗,是‘龍鳳雙煞’慣用伎倆啊。哼,用西澤的毒謀殺我,虧他編得出來?!?p> 公子尨一驚,慌忙問:“爹爹是說——那使者說的都是假的?”
二老爺怒斥,“卑鄙!不過也太嫩了,沒頭沒尾,牽強附會。他指望我相信!哼。三歲孩子都能看出破綻?!?p> 聽了父親此番講述,公子尨長長松了一口氣,一聽到父親說“三歲孩子”,心中不免一緊,反正自己是沒看出來,聽兩人說話也云里霧里:“可嚇死我了,我還真以為大伯要殺你呢。爹爹,有時候看你跟大伯爭執(zhí)不休,一鬧僵就好幾天不說話,我真有點擔心?!?p> 二老爺摸去了假哭的眼淚,背手踱入庭院對月興嘆,冷笑:“我們兄弟之間的事,你管那么多。我與你大伯雖有眾多不和,畢竟是血緣兄弟,相互扶持四十年之久,才保住風臨一番祥和之象。即便意見相左,他也會尊重我的意見,叫我直言獻策,從未借此打壓。不論做出何種決定,不論我認不認同,他都將緣由告知于我。什么密報君安,什么偷運毒藥進城,謊言編制得漏洞百出。君安城主擅長反駁離間,可惜派來的人如此不成器。這個算盤,呵,真是打錯了?!?p> 公子尨依然沒有反應過來:“那爹爹剛才哭……”
“他想要的,就演給他看?!倍蠣斴p輕一句,“你沒瞧見他得意地模樣!而帶來的魚,當然也是要吃的?!?p> 此言仍然打消不了公子尨的憂慮:“可使者的密函怎么解釋?”
二老爺著實為兒子的天真擔憂,也為自己險些著了君安的道而后怕:“尨兒,你記住,眼睛所見不一定為真。天下能模仿字跡的文人眾多,造假一兩封密函有什么困難?!?p> 公子尨喜道:“爹爹說的當真?原來大伯父沒有對不起爹爹。”
二老爺沉吟了下:“我們既是兄弟,哪里有太多計較。尨兒你要記住,你終有一天要肩負起身為臣子的職責,助你兄長安定風臨。眼前九鼎國戰(zhàn)事連綿,紛亂補休,要當心小人挑撥離間。不論如何,自家兄弟一定要互相信任,家族利益永遠在首位?!?p> 公子尨滿面通紅,羞愧道:“兒子聽信那狗屁使者胡言亂語,險些冤枉了大伯。父親教導,兒子銘記于心。”邊想邊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關(guān),“他媽的真是滿嘴放炮!敢挑撥爹爹跟伯父之間的關(guān)系,爹你怎么不當面揭穿他!”
二老爺端起那盤只夾了一小口的鱸魚,教導兒子:“你瞧,君安使者有備而來,特意燉了魚,明顯在籠絡(luò)人心。我不吃上一口,他便對我不信任,決計不會亮出兩封密函。這招便叫假意逢迎,引蛇出洞。他意在挑撥離間,先以納稅與海軍的名頭嚇我,遭到這種當頭棒喝,你可一定不能慌亂,須得好好想想對方意圖。我三言兩語引他話頭,整個陰謀才浮出水面。之后我演戲,都是糊弄他的。不然,君安城也不敢有下一步動作。你說,爹爹怎么當面拆穿?”
公子尨連聲贊嘆父親思慮周全:“爹爹說的對,孩兒學到啦,都記著呢。孩兒不懂事,剛才還差點跳出來罵他。”
兒子涎皮賴臉真是讓二老爺苦笑,也不知手把手教到這種細致的程度,他真正能學多少。
“你趕緊去休息吧。明日隨我赴宴,挑個時段與你大伯說說這事。”二老爺叉著手,思忖,龍鳳雙印再次出現(xiàn),須得跟兄長好好從長計議,風臨太史族兄弟情比金堅,絕對不能被此等下作手段蒙蔽。見兒子走時還不忘盯著使者留下的箱子,二老爺指著他痛罵:“不成器的東西,見了金子就貪。別說千兩,就是萬兩黃金也不能收!明日一并帶給你大伯看。”
公子尨厚著臉皮請求:“兒子當然知道這賄賂的錢不能拿,看一眼都不行嗎?”
二老爺沉著臉繼續(xù)罵:“都是金子有什么可看的!我怎么生出你這個孽障逆子!為父這輩子的名聲,全叫你給毀了!”嚇得公子尨縮頭縮腦,連聲求饒:“爹爹冤枉兒子了。從小爹爹就教導,要兄友弟恭,要忠一不二,兒子從來不敢有背叛之心!兒子是真的不想拿君安的錢,真的不拿。就是聽說君安的金條上下面切割比例與風臨不同,同等重量的金條,看上去比風臨的大不少,所以好奇想看看?!辈磺‘?shù)年P(guān)切點氣得二老爺吹胡子瞪眼,嘴上一遍遍罵他不成器,心里倒是明白兒子有啥說刷,所言不假。公子尨如心所愿打開了箱子,箱門開啟的剎那,金燦燦的顏色刺得眼睛一亮。當?shù)闹荒鼙犚恢谎坶]一只眼地重重嘆氣。
“果然果然,風臨的金塊上下查了一寸,君安切割只差半寸,看起來的確大不少——咦?這是什么?”公子尨一手拿著沉甸甸的金條,一手從縫隙中抽出個卷軸,“爹爹您看看這是什么?跟金子一起送來的,難道是君安城的名畫?使者他剛才也沒提啊。再說卷軸字畫,怎能折疊插進縫里,也太不愛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