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寒緩緩睜開雙眼,從巨大的游戲生物艙里坐了起來。
他很不開心,因為自己就差那么一點,就可以領到新的主線任務了。
他這時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里,這一刻開始,他叫王寒。
王寒是個“老”高中生了,“老”不是說年齡,而是指資歷。
每個即將迎來高考的高中生都有資格談資歷,因為那一刻他們已經(jīng)歷了高中生涯的所有崢嶸歲月,要是再不談資歷,就要聽大學學長給他們談新的資歷了。
不過王寒沒什么資歷可講。他那春來秋去的三年高中生活,實在乏善可陳。
家,學校,游戲,課本,和偶爾觸動心弦的音樂。
沒有戀愛沒有熱血,平靜的生活最大的波瀾就是通宵打個游戲,或者頂著夜色吃個露天燒烤。
至于要說游戲有沒有熱血。對王寒來說,那帶來的更多的是誘惑和個逃避的港灣。
所有生活里丟掉的快樂,都想從游戲里得到補償。這是這個時代的共性,也是他自己的不幸。
輕手輕腳地從那游戲艙里出來,令狐寒扭了扭酸脹的肌肉和骨骼。屋外是半黑半百的世界,灰蒙蒙的天給人感覺仿佛即將深夜。
他扭頭看了看表,上午十一點。
看來自己游戲掉線后又在游戲艙睡了個回籠覺,令狐寒伸著懶腰胡思亂想到。
他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廚房里,打開冰箱門拎了一瓶紅牛咕嚕咕嚕地就喝起來。
屋里這時鴉雀無聲,再沒有第二個人發(fā)出聲音。
之所以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屋子一直都是令狐寒一個人住的。
屋里再無他人。
也絕對不會有。
母親已經(jīng)拋下自己遠嫁他鄉(xiāng),父親也有自己要去維護的家庭,身為一個背負著“私生子”身份的家伙,按兩方家庭的看法,自己現(xiàn)在擁有著按時到賬的生活費和一廳兩室的房子就已經(jīng)夠他滿足了,還要什么別的乞求?
或許自己從一出生就不得喜吧。令狐寒有時會胡思亂想——母親呢,是父親的小三,父親呢,是以出軌的身份和母親在一起的,這樣的結合生出的自己,就是個不會讓任何人喜歡的“多余人”了吧?
令狐寒有時候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那時候他還什么都不懂,他只看到媽媽成天一個人在家發(fā)脾氣,而父親則半個多月才會露一次面。到后來,他看到父母的經(jīng)常吵架打罵,甚至互相拳打腳踢。他有時候會害怕,一個人抱著只叮當貓躲在壁櫥了在黑暗里發(fā)呆,有時候會把一堆玩具兵擺在地板上排兵部陣,一個人玩的津津有味。
一個人沒什么不好的。
這是他從小就學會的道理。一個人呢,你會提前學會很多。會學會左手和右手玩,會認識許多漫畫里的朋友,會有自己的世界,會有別人看不見的朋友。
只不過有時要注意,要學會作息規(guī)律。不然總把時差倒得七零八落。像這這樣冬日的午后醒來,朦朦黑的天空,和空蕩的房間,最有種說不出的寂寞。
王寒寂寞了很多次,不過他今天不寂寞了。他快樂的很。
他快樂的是,自己練了三個月沒有突破的游戲英雄終于有了新的突破。
這是為數(shù)不多幾件讓他心滿意足的喜事。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現(xiàn)實世界里,實在是失望多過快樂。
他點開手機,掃了一眼置頂那女孩的對話框,那里還是沒有半點動靜。
有時候等待一個人就是場漫長的煎熬。你消磨了很多時間,以為她可能是“正在輸入.....”,這給你振奮和期待。但后來很久才會發(fā)現(xiàn),這振奮和期待才是最大的難過,因為它已證明你是愛的卑微的那個。
不過愛的卑微有什么關系呢,要是愛有所獲,卑微成條臘腸狗也沒什么關系。
令狐寒繼續(xù)向下劃去,來自暴躁劉的未讀消息已是39+,甚至還有四五個未接電話的提示。
不知道這家伙發(fā)什么神經(jīng),大年初十會有什么破事這么急的call我?
王寒胡思亂想著,邊點擊未讀消息,邊擰開了門把手,他打算去那小子家里坐坐,瞬間吹噓一下自己今天在游戲世界里的“奇遇”。
屋外的冷風隨著防盜門的推開,大汩大汩地灌了進來。這是二月的北方,屋外還有料峭的寒氣。
被冷風凍了個措手不及,王寒趕忙扣上門,又退回了屋里。
肚子在此時也咕咕的叫起來。
算了,不急著找他。
令狐寒摸著干癟的肚皮向廚房走去,他打算下個廚吃個飽飯再出門不遲。
畢竟大年初十,好歹也該吃個飽飯。
令狐寒在廚房系上圍裙,挽起袖子干起活來。
其實令狐寒廚藝不錯。這是他一個人長期生活練出來的。
這世界上單身男人總會有那么幾項特殊的才藝,有的手速很快,有的胸會抖,有的讀書破萬卷,有的游戲玩到飛起。
而對于令狐寒來說,他的才藝就是打游戲和做飯。
其實他是在聽說張靈貪吃后,才開始學著做飯的。
張靈喜歡吃糖醋排骨,醋要多,糖要少;
張靈還喜歡吃酸辣土豆絲,酸是主要,辣是其次;
她還喜歡吃宮保雞丁,雞丁下鍋要用胡麻油,不能用花生油。
令狐寒每次做菜時,心下都一遍遍重復著張靈的特殊要求,久而久之,自己也竟愛上了這種口味。
有時候“喜歡”總是一種奇怪的東西,它能同化掉一個人,甚至潛移默化地重新塑造他。
不過即使令狐寒這么在乎張靈,但他從未開口向這個姑娘表白過,甚至連自己偷偷學做她喜歡吃的菜也沒和她講過。
喜歡是自己的選擇,為什么要麻煩別人呢?
令狐寒總是這樣暗示著自己,以此來說服單相思的心。
不過很多次一個人吃飯時,他還是會偷偷地幻想有個女孩可以坐在自己的對面,然后自己在看到她吃的狼吞虎咽時,可以滿臉寵溺地出聲提醒她說,飯很多,慢點吃。
將炒好的一碟碟菜一一端到外面的餐桌上,令狐寒在廚房熬起了最后的瓦罐煨湯。
廚房窗戶的對面,是另外一戶人家,透過窗戶,令狐寒看到他們一家六口人,正其樂融融地圍在餐桌前吃著一大桌子菜。
菜碟一個疊一個,正冒著騰騰的熱氣,小孩子嬉笑著嚼著雞腿,大人皺著眉頭笑罵著什么。
真好啊....
王寒看著看著也笑了,最后扭頭望望冷清的屋子。
要是能有個人.....
令狐寒想到一半,苦笑著搖了搖頭,專心熬起了湯。
.......
半個小時后,令狐寒端著半鍋的湯,小心翼翼地向屋外走去。
酸辣土豆絲,糖醋排骨,宮保雞丁,蘿卜排骨湯.....
三菜一湯,這次一定要大快朵頤一頓!
令狐寒美滋滋地想著,一個人吃飯也不錯嘛...
起碼,沒人和自己搶。
比如,這塊煎到最恰到好處的排骨,第一口肯定最香!
讓我先嘗嘗,,,,,
?????”
恩?
令狐寒提筷正準備夾起那排骨時,眼睛卻猛地瞪了起來!
餐桌上,只見那流著糖汁的糖醋排骨,兀自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然后,咔嚓咔嚓幾聲脆響,一個被啃的干干凈凈地骨頭“啪”地一聲掉了下來。
緊接著,混雜著黃瓜花生的雞丁也飛了起來.....
隨后咕嚕咕嚕地幾聲吞咽聲后,消失的干干凈凈....
剛出鍋的瓦罐煨湯,被憑空舉起來的湯勺托舉著消失在空中....
酸辣土豆絲則大把大把地飛起來,不一會兒便見底了.....
“嗝————!飽了飽了!”
一個帶著絲慵懶的女聲打了個暴躁的飽嗝。
不過令狐寒扭頭轉了720°仍未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
“是誰?”一瞬間,令狐寒的心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糖醋排骨醋太多,糖太少,差評!
酸辣土豆絲酸太多,辣太少,差評!
宮保雞丁竟然用胡麻油,不用花生油,差評!”
那個看不見的“客人”,似乎對令狐寒做的菜很是不滿意,語氣里滿是嫌棄的點評道。
而呆坐在原地的令狐寒聽到她的評價后,則是滿臉黑線。
喂喂喂,這么不滿意,你卻吃的狼吞虎咽,連盤子都給我舔的沒一點兒油水了,是幾個意思啊?
“不過雖然這么多毛病,總體還算是合格,勉——嗝——勉勉強強算你不錯了。”
那聲音慵懶地打著嗝說著。
“不知....小姐...你是?”令狐寒小心翼翼地問道,“可以現(xiàn)身露個臉嗎?”
“我嘛....”那聲音帶著些許調(diào)皮,半猶豫半打趣著道,“我是個來討債的人?!?p> “討債的人?”
“對呀。”那女聲在此刻帶著笑意道,“一個叫令狐寒的壞家伙欠了我九千九百九十頓飯,他說會將余生的每一天都用來研制菜譜來為我做獨一無二的料理?!?p> “不知,你是否認得這個人?”
帶著一絲嫵媚俏皮的聲音,令狐寒餐桌對面的椅子上,一個身材緊致,姿色驚人的女孩緩緩露出了身形。
她有一雙天藍色的大眼睛,如雪般的肌膚半隱半露在火紅色的頭發(fā)。
她就那樣笑著坐在離令狐寒一米外的地方,正午的陽光映在她臉頰,反射出一張絕世的容顏。
令狐寒看著那傾城傾國的臉龐一時窒息,筷子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