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轉(zhuǎn)冷，房間里很安靜，偶爾有風(fēng)吹得窗戶沙沙作響。我仰臥在木矮幾上，雙手垂到兩邊，德古拉不久將在我手下生火。我的呼吸慢而均勻，正如德古拉指示的一樣。
“你得一直閉著眼睛，”他說，“只管聽著風(fēng)聲。當(dāng)我將晶體逐步沿手臂上移時，你可能會感到灼痛，盡量別去理睬。”
我聽著外面風(fēng)吹動樹梢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樹在搖動、在彎曲。
德古拉從我的右手開始。他把晶體壓著我的手背向上推到手腕，然后到上臂。如他所說，有些灼痛，但還沒有到使我抽回胳膊躲開的程度。
“讓你的思想漫游，大衛(wèi)，去你需要去的地方。
我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我還是努力清空雜念，慢慢呼吸。很快，我感到自己在飄移了，我能感受到溫暖的陽光照在臉上，風(fēng)要比屋外的風(fēng)暖和許多。睜開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在俄亥俄州了。
我在一大片樹林的上空，放眼望去，叢林無邊無際。天空碧藍(lán)，驕陽似火，太陽有在地球看到的兩倍大，溫暖柔和的風(fēng)吹拂著我的頭發(fā)。地面上，河流造就了深深的峽谷，將綠地切開。我就飄浮在一條河流的上空，動物們正在河邊喝著清涼的河水。它們形態(tài)各異、大小不一，有些又長又瘦，有些臂短矮壯，有些長著毛發(fā)，有些皮膚黝黑，感覺摸起來會很相糙。遠(yuǎn)處的地平線呈弧形。我明白我是到了洛伽星，它只有地球的十分之一大，從足夠遠(yuǎn)的地方可以看到它的弧形地表。
不知怎的，我可以飛了。我急速沖上天，在空中翻滾，然后快速沖下，貼著河面急行，動物們拾起頭，好奇地看著，但并沒有受驚。鼎盛時期的洛伽，一派生機(jī)盎然，到處有動物在活動，有點像幾百萬年前的地球，那時，地球上由大地掌管著萬物，人類還沒有到來一來接管大地。洛伽的鼎盛期。我知道，今天的洛伽再也不是這樣的了。我一定是在記憶中，但我不確定這是否就是我自己的記憶。
天空驟然暗下，遠(yuǎn)處開始大放焰火，高高升入空中、綻放，在夜空映襯下化為各種動物和樹木，所有的月亮和數(shù)以百萬計的星星都成為靚麗的陪襯背景。
“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絕望?！蔽衣牭侥程巶鱽硪粋€聲音。轉(zhuǎn)身環(huán)視四周，沒有人?！八麄冎榔渲械囊粋€在哪兒，但符咒仍在起作用，因此他們奈何她不得，除非先殺死你；但他們會一直跟蹤她?！?p> 我向上飛到高處又降下來，我在尋找聲音的來源。從哪兒傳來的?
“現(xiàn)在我們得特別小心了，我們得趕在他們前面?！?p> 我向前朝火焰的方向飛去。這個聲音并未使我不安，也許隆隆聲會把它淹沒。
“他們本來希望在你們的超能力形成之前就把我們?nèi)繗⑺?，但是我們一直藏著沒讓他們發(fā)現(xiàn)。我們必須保持鎮(zhèn)定。前三個人亂了陣腳，死了。我們必須機(jī)警、細(xì)心，恐慌是犯錯的開始。他們很清楚，你們剩下的人發(fā)展得越好他們越難得逞。一且你們的全部能力形成，就是發(fā)動戰(zhàn)爭的時候了。我們會還擊、會報仇，他們清楚這一點?！?
我看到炸弾從落林上空幾英里高處落下，爆炸震動著大地和天空，地面上、樹木上到處是火，森林燃起了大火。上千架各種飛行器從空中降落到溶林，摩伽人拿著槍和手雷從飛行器里涌出，這些武器比地球上使用的武器威力要大得多。他們都比我們高，但除了面孔外與我們沒什么兩樣。
他們的眼睛沒有瞳孔，虹膜呈品紅色，有些是黑色的，眼睛周圍有多圈黑黑濃濃的眼圈，皮膚蒼白一一幾乎沒有血色而且發(fā)青，牙齒閃著光，看上去像是銼過了，長得不是地方，嘴唇似乎永遠(yuǎn)合不上
摩伽的畜生們也緊跟著下了飛行器，眼里是同樣的冷漠。有些畜生甚至有房子那么大，牙齒像剪刀一樣露在外面，咆哮聲震耳欲聾。
“我們太粗心了，大衛(wèi)，這也是當(dāng)初我們?yōu)槭裁茨敲慈菀拙捅淮驍〉脑??！彼f。
我現(xiàn)在弄清楚了，那聲音是德古拉發(fā)出的，但是我看不見他，而且我也沒辦法將目光從下面的廝殺與毀滅中移開去找他。人們四下逃竄，或者反擊。有同樣多的摩伽人被殺，但是洛伽人在抗擊那些野獸的戰(zhàn)役中失利了，它們一下就可殺死我們數(shù)十人:它們噴著火，齜牙咧嘴，狠毒地?fù)]著手臂和尾巴。時光過得很快，比正常速度快很多。
多長時間過去了?一小時?兩小時?
保護(hù)者帶頭作戰(zhàn)，超能力完全發(fā)揮出來:有些人在飛；有些人逃得飛快，身形模糊，而有些人完全消失不見了?。手上發(fā)射著激光，身體被火焰包圍著，在那些能控制天氣的人上空，風(fēng)暴云在醞釀，夾雜著狂風(fēng)。
?但是洛伽人還是贏不了，對方人太多，五百比一，他們的力量不夠。
“我們的警惕性太低了，摩伽人作了周密的計劃，選擇了我們最脆弱的時刻襲擊，當(dāng)時星球的長老們不在。他們當(dāng)中最偉大的長老艾.洛塔也是他們的領(lǐng)袖，在襲擊發(fā)生前曾召集過他們。沒人知道他們出了什么事，或者去了什么地方，或者他們是否還活著。也許摩伽人先把他們給殺了。一旦長老們不再是障礙，就是他們該發(fā)動攻擊的時候了。我們唯一知道的就是長老們集會那天有一道閃動的白色光柱直射人天空，光柱持續(xù)一天后消失了。我們，作為一個種族，本應(yīng)該意識到出事了，但我們沒有。對于發(fā)生的一切，不能責(zé)怪任何人，只能怪我們自己。我們當(dāng)中只要有人能逃離那個星球就已經(jīng)很幸運(yùn)了，且不要說我們有九個小洛伽人逃了出來，他們有一天可能會繼續(xù)戰(zhàn)斗，使我們的種族延續(xù)下去?！?p> 遠(yuǎn)處一艘飛船急速射向空中，留下藍(lán)煙。我站在空中有利的位置一直注視著它消失。這場景似乎有些熟悉。突然，我記起來了，我就在那艘船里，德古拉也在，那是載著我們來到地球的飛船。洛伽人一定是意識到他們即將戰(zhàn)敗，否則他們?yōu)槭裁匆盐覀兯妥吣?
一場沒有成效的大屠殺。這就是我看到一切后的印象。我降到地面，穿過一團(tuán)火，心中頓時怒火升騰。男男女女，包括守護(hù)者和掌管者，還有毫無反擊之力的孩子，處在垂死邊緣，叫人情何以堪?摩伽人的心怎么如此很毒，竟干出這等事?我又為何能逃過此劫?
我朝附近的一個士兵沖過去，但卻穿過他的身體，摔倒了。我所看到的一切都已發(fā)生，我不過是一個看著我們自己毀滅的旁觀者而已。對此，我無能為力。
我轉(zhuǎn)過身，面對一頭巨獸。它一定有四十英尺高，寬肩膀，紅眼睛，雙角有二十英尺長，長而鋒利的牙齒流著口水。它發(fā)出一聲吼，猛沖過來。
它穿過我的身體，殺死了我周圍數(shù)十名洛伽人。就這樣，人們死去，巨獸繼續(xù)前進(jìn)，殺死更多的洛伽人。
透過毀滅的場面，我聽到一陣刮擦聲，是洛伽星球大屠殺之外的聲音。我飄走了，或者說是飄回來了。感黨到有兩只手壓住我的肩膀，我猛地開眼，又回到了天堂鎮(zhèn)。我的手仍舊垂在矮幾兩邊，幾英寸以下是兩盆火，我的雙手及腕部完全處于火焰之中，但我沒有任何感覺。
德古拉站在我身邊。一分鐘前我聽到的刮擦聲來自門廊。
“什么聲音?”我悄聲問，坐了起來。
“不知道?！彼f
我們倆都沒說話，努力聽。門口又傳來三下刮擦聲。德古拉低頭看我。
“那兒有人?！彼f。
我看看墻上的鐘，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我在出汗，有些喘不過氣來，還沒有從剛才看到的屠殺場景中回過神。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洛伽星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晚之前，所有那些事情只不過是虛構(gòu)的故事而已，跟我讀過的很多故事沒什么差別。但是現(xiàn)在，我看到了流血、眼淚和死亡，看到了毀滅，那已成為我人生的一部分。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門又被抓撓了三下，還傳來一聲哀叫。我們倆同時跳起來，我馬上想到了那些巨獸的低吼。
?享利沖進(jìn)廚房，從水槽邊的抽屜里拿起一把刀:“躲到沙發(fā)后面去”
“啊，為什么??”
“因為我說過了?！?p> “你以為那把小刀能殺死一個摩伽人嗎?”我問
“如果直接插入心柱是可以的。蹲下?！?p> 我趕快從矮幾上下來到沙發(fā)后面。兩盆火還在燒，洛伽上的場景仍然險隱約約地在我腦?？M回。前門再次傳來不耐煩的低吼聲，沒錯，一定有人或者什么東西在那兒。我心跳加速。
“別起來?！钡鹿爬f
我抬起頭，企圖從沙發(fā)后倫看。那么多的血...我想，他們肯定知道寡不敵眾，但還是戰(zhàn)斗到底，拼死相互救助，拼死挽救洛伽。德古拉緊握著刀，他慢慢伸手去握球形銅把手。我滿身怒氣，真希望那就是一個摩伽人。讓他進(jìn)來，他將遇到對手。
我不能再躲在沙發(fā)后了。我伸手抓起一盆火，把手伸進(jìn)火里，拿出一根燃燒著的尖頭木柴。木柴摸上去涼涼的，但火在燒，裹著我的手。我抓著木柴，就像握著一把劍。讓他們來吧，我想，我不想再逃亡了。
德古拉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氣，猛地把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