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伴隨一聲充滿疑惑的低喝,煙雨宣小小的身子被一副高大的身影籠罩。
清白要緊!她腦子里最先冒出來的是這種念頭。
煙雨宣使出全身力氣推了他一把,拔下頭發(fā)上的簪子,揚起下巴對準自己的脖子,驚恐的聲音略微顫抖:“少爺,求你不要這樣!是,我把你看作恩人,而且對你心懷愧疚,可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姑娘!我會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收留之情,傾盡全力彌補因受我連累而受到的傷害,可那不代表我對少爺以身相許!”
楚門松松領(lǐng)口,不可置信的鎖緊了眉峰。
煙雨宣繼續(xù)慷慨陳詞:“如果少爺真硬來的話,那雨宣只好以死明志!”說著,作勢把簪子高高的揚起,眼看就要刺下去,突然受到阻力。
“鬧夠了沒有?!”楚門奪過簪子,狠狠地扔出去,那張冷峻的臉,像剛從冰窖里出來,寒煙裊裊。
“不要攔著我,少爺,都是你逼我的!”煙雨宣激憤的去撿躺在門口的簪子,吃驚的發(fā)現(xiàn)門口佇立著許多雙腳,抬頭一看,竟是端茶送水的婢女和有事來往的小廝,他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煙雨宣瞬間打足了氣,讓他們知道楚門的真面目也好,他們心目中孤傲且威懾力十足的門主,實際上是個衣冠禽獸,看他們還死心效忠嗎?
她馬上擠出幾滴眼淚,委屈的撥開人群跑走了。
眾人唏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楚門理直氣壯的逼視下作鳥獸散。
他只是讓她把衣裳脫下來還給四長老,她又是慷慨陳詞又是以死明志的,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辰霄從不遠處走來,臉紅道“少爺,您剛才說的話的確太直白了?!?p> “直白嗎?”楚門摸摸下巴,轉(zhuǎn)而發(fā)出無語的冷笑,“我看是她太會扭曲了才對。”轉(zhuǎn)身回屋,脫下袍子,腰帶也解了下來,發(fā)現(xiàn)辰宵還沒走。
“你還愣在這里干什么?”楚門問。
辰宵:“等少爺吩咐?!?p> 楚門:“我要睡午覺了,出去?!?p> 睡午覺?
辰宵納罕,三年來,自從殺手門成立,少爺白天就沒睡過覺,甚至有時候晚上都不睡。
“你去告訴她,讓她把衣裳脫了,還給四長老,梅兒那里應(yīng)該有余下的用人衣裳,告訴她,給她做兩件?!背T吩咐完,側(cè)身躺下,手支著囟門閉上了眼睛。
一閉眼,思緒中意外地出現(xiàn)煙雨宣那雙神氣十足的眼睛,他驚惶的坐起身,用力甩甩頭,重新躺下,呆呆的望著單調(diào)的屋頂。
耳畔恍惚有股清涼的風,風中回旋著煙雨宣的告誡:“人活著,能夠隨心所欲才好,不要太累,否則臨死的時候回頭看看疲憊不堪的一生,會很惋惜。”
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這些,他只是一味地堅持自己的想法,即便痛苦也要迫使自己裝作無知無覺。
他好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噩夢,突然被人叫醒了。
不過,他對煙雨宣真的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單純的,讓她把衣裳脫了而已,他不想得罪四長老。
辰宵翻了個白眼,轉(zhuǎn)身出去,把門帶上。
少爺呀少爺,你就不能換個不容易讓人誤會的字眼,“換衣裳”不是更好?
路過朝露軒,梅夫人在臺階旁澆花,看見辰宵過來,忙放下水壺,上前打個問詢:“阿楚做什么呢?今日沒有看見他練功,倒是稀奇?!?p> 辰宵搔搔后腦勺:“少爺尚未痊愈,吃了藥在房里休息。對了夫人,煙雨宣算是少爺?shù)难诀?,也該有身衣裳穿,就采荷姐姐穿的那樣的?!?p> 梅夫人輕挑娥眉:“不巧,山莊里一向是崇尚節(jié)儉,布料的多少按人頭算,沒有多余的。”
辰宵悶悶的:“夫人許久沒有出去置辦東西,想是快了,下次把煙雨宣算進去就是。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边呎f邊往前走,想著:梅夫人好像不喜歡煙雨宣。
梅夫人的確不想管煙雨宣的任何事,而且希望煙雨宣滾的遠遠的。
***
園子里春光明媚,百花齊放,三五個身著鵝黃單衣的丫鬟在草地上放風箏,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殺手門身上沒有任務(wù)的時候可真悠閑啊。
“哎你聽說沒有,煙雨宣勾引少爺,想以身相許呢!”
“可不是嗎,被少爺攆出來了呢!”
“她膽子也太大了,才來幾天?就僭越到如此地步,真以為替少爺擋了一箭,少爺就收了她了?”
“據(jù)說那些刺客是針對她的,少爺是遭到了連累,她擋一箭,那不也是應(yīng)該的!”說話的是采荷和采芹,上次被梅夫人推薦給楚門,楚門拒絕,讓她們在婢女中間臉上很過意不去,便時不時的打探些小道消息,把別人的注意力引到煙雨宣身上。
“事實并非如此,”一個身材高挑的婢女端著洗衣盆過來,顯然才從河邊洗衣粉回來,她說,“當時的情況是,煙雨宣為了避開少爺?shù)膹娖?,不惜以死明志?!?p> 一群湊熱鬧的丫頭以及上了年紀的婦人,聽如此說,紛紛簇擁過來,追著問東問西。
“真的???少爺怎么會是那種人啊?”
“就是啊,少爺怎么會喜歡煙雨宣那種清湯寡水的女人?多半是你聽錯了?!?p> “信不信無所謂啦,反正事情就是這樣,”高挑的女子壓低聲音說,“好像是少爺讓她脫衣裳,她不肯,就用頭上的簪子自衛(wèi),要不是少爺及時奪過簪子,說不定真的會出人命?!?p> “一派謙謙君子的少爺,怎么會是這種人呀?和流氓有什么區(qū)別?”
“煙雨宣就住我隔壁,昨晚上哭了整整一夜,早上起來,眼睛都腫成核桃了。”
“天哪!雖然少爺風度翩翩,但人家不愿意,也不能勉強???”
采荷采芹當然偏向楚門:“真像你說的話,她為什么不走呢?”
高挑女子:“大概是無處可去,被追殺,出去了死路一條?!?p> 采荷采芹無言以對,氣的咬牙切齒。
正說的熱鬧,一身窄袖勁裝的男子沖過來:“你們在胡說什么?都散了散了,正經(jīng)干活去,再讓我逮到,絕不輕饒!”
“辰大哥,我們知錯了?!辨九畟冝Z然而散,嚇得不輕,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站著銀白色著裝的門主。
辰宵朝楚門走過來,一臉尷尬:“一群娘們兒胡說八道,少爺別往心里去。”
自從上次被煙雨宣誤會,辰宵就穿窄袖裝了,而且追月山莊上上下下的男子都換成窄袖服裝,只有楚門一人寬袖長袍,這樣就再也不會有人認錯。
而且,少爺很適合這種一枝獨秀的風格!
話說出口,辰宵就后悔了,一枝獨秀,真不吉利。
可當時楚門的臉色也沒難看到現(xiàn)在這個程度!
“哭了一夜?”楚門的胸腔被憤懣填滿,精銳的目光卻流露出一絲戲謔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