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邦出宮以后并未直接回自己家,倒是先往侍郎府繞了。
沒辦法,誰讓陛下正想逮著一只羊薅羊毛,他就撞上來了?
今天是不是沒看黃歷?
先是得罪了全家,再是被皇帝挖坑自己跳進去…
不對,這好像是腦子有問題。
王晟邦揉了揉腦袋,毅然決然地踏入自己家里。
“我跟你說過,這花不能這么種的呀!會種死的!”
還沒走過轉(zhuǎn)角就聽見父親渾厚的聲音,簡直震天響,不知道一會兒他聽到這個消息還會不會更大聲點兒。
“你會種花還是我會種花!你每天拿著折子就往書房里鉆,要不是我,咱家小邦都要餓死了,你什么都不管,現(xiàn)在還來教訓(xùn)我!”
王晟邦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娘啊,什么叫因為爹才快餓死了,那是因為你不會做飯啊…
“爹,娘,兒子回來…呸…”
這誰扔的土?!
王晟邦拍了拍心口,余悸猶在。還好他躲得快。
“你呸什么呢呸?你爹還沒死呢!”
“你看你,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不知道說點好聽的?”
王晟邦的母親齊氏笑意盈盈,扔下手里的鏟子就迎了上去,左右看了看,頗為失望地說:“東兒和軒兒沒來?。 ?p> 得,在這家也沒兩小子地位高。
“沒有,兒子剛從宮里回來,沒來得及叫他們,改天一定帶他們回來。大哥如今如何?”
“你大哥去江東了,估計再過個半個月就回來了,沁兒同孫府的郎君說親,正膩歪著呢!”
沁兒就是大哥王衍的獨女,品行很好,母親早逝,大哥獨自撫養(yǎng)她長大。
“嗯…父母親這是干什么呢?栽花還用自己動手嗎?”
王晟邦看了看地上狼藉一片,有些不忍直視。
“這是異域傳過來的花骨朵,本來想讓下人種的,怕他們折了,這不就自己動手了。正好你在,你快,你給娘評評理,是先栽花還是先澆水?”
王晟邦抬袖擦汗,“我,我并非農(nóng)令所,我也不知?!?p> 每種花都不一樣,怎么栽種得看什么品種什么習(xí)性,豈能一概而論?
“哦,你還沒你爹管用。老頭子,過來?!?p> 王父就坐在葡萄架下面,悠哉悠哉地喝著茶,晚風(fēng)吹來,好不暢意。
聽了這話,睜開瞇著的眼睛。
“你不是嫌我說話難聽嗎?不去不去。”
齊氏一鏟子扔過去,王父驚嚇出聲:“你謀殺親夫!”
雖這么說著,也不情不愿地過來了,彎下身看著花苗苗,“誰知道這怎么種?還不如養(yǎng)小邦容易,不過比養(yǎng)狗難多了,還真別說,孫家就有十幾天大狗,美的丑的瘦的胖的高的矮的都有,改天牽條狗來溜溜。”
感情您選老婆呢??
還有,為什么要拿他跟狗比?
王晟邦的袖子已經(jīng)濕透了,還是直接說吧,死就死了。
“爹,你要閨女嗎?”
“啥?”
“啥?!”
齊氏怒火滔天,擼起袖子準(zhǔn)備打架了,王父瞪著王晟邦。
“你小子胡說什么?你爹半截身子都入土了,還!還…!哎喲,耳朵疼!”
“你個老不死的,還有心情招惹小花娘?家門不幸…”
“不,娘,您誤會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歲了…”
這下齊氏松開了王父的耳朵,反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著王晟邦的袖子,“小邦,咱跟這伙人分道揚鑣吧,都瞞了我二十年,去,去江東尋你哥哥來…”
“不不不,”王晟邦連忙擺手,“她在陛下后宮里?!?p> 陛下后宮?
齊氏和王父對看了一眼。
陛下后宮里就那么幾個,一個個都有名有姓有家的,就除了…
“你讓我給奴隸當(dāng)?shù)??不成不成!?p> 王晟邦趕緊提醒:“爹,你小點兒聲,隔墻有耳,明日就怕御史臺那批人抓著你不放。”
“兒啊,是陛下讓你這么說的?”
齊氏可聰明的很,雖然脾氣爆了點兒,但腦子靈,要不怎么能靠著夫人外交把王晟邦送進宮里當(dāng)伴讀呢?
王晟邦點了點頭。
“那,那,等會兒,讓娘想想?!?p> 過了一會兒狠狠拍拍王父的肩膀,下決心一般,“老頭子,咱得應(yīng)?!?p> “不行,我膈應(yīng)。”
“膈應(yīng)啥呀,溱妃現(xiàn)在有娃娃的,十月懷胎,是男是女都說不準(zhǔn),你就是個老頑固,兒,娘應(yīng)了,這家你爹說不得話的?!?p> “不行,你要敢答應(yīng)我就絕食,你要想守寡你就盡管答應(yīng)?!?p> 王晟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爹,你從來絕不過半天的…
“我說真的!”看著王晟邦懷疑的眼神,王父瞪大眼睛重復(fù)一遍。
“那爹就是答應(yīng)了,明日我就進宮回稟陛下,天色晚了,我回去哄軒兒睡覺,父母親也早點兒歇著吧,沁兒我會派人尋來的?!?p> 說完就走了,不顧后面王父的氣急敗壞地上躥下跳。
夜晚,皇帝躺在華雒身邊睡不著,眼睛睜大了想著這事。
太后如今已經(jīng)三四天不見蹤影了,消息今日才傳到京中,既然三四天都沒動靜應(yīng)該已經(jīng)出事了,他也曾派江弋出去找,不過找到皇陵就不敢進去了。
當(dāng)年先皇曾對皇陵做過批示,另選一批死士駐扎皇陵,所以那一片是皇帝不能動的地方。
那既然是太后,到了那里應(yīng)該不會出事。
就算出事,應(yīng)該也是先皇生前的意思吧…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倒是華雒,肚子里的孩子再過三四個月就出生了,如今后位空虛,早就想好讓她坐到那個位置,不過從來沒跟她說過,她愿意嗎?
皇帝此時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忐忑地?fù)?dān)心著心上人喜不喜歡自己的禮物。
若是普通少年少女,和她在一起需要雙方父母說親,三媒六聘才行,而因為他是皇帝,就只一句話就夠了,其他所有事情都不用操心。
所以他不知道,華雒的真實心意。
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給她她所要求的。
比如自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倒是一些別的,他會竭盡全力。
比如象征著最尊貴的后位。
那是他所能送出去最無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