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p> 季言悅兩只眼睛死死盯住張欣，就像是一條大蟒蛇盯住了自己面前的一只小青蛙，張欣被這個眼神盯了縮了一下頭，但又想到死無對證，脖子瞬間就梗了起來。
“你搞錯了吧，我為什么要給你道歉？你惱羞成怒也不能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吧?！?p> 圍觀群眾看張欣的眼神又不平了一分，看季言悅的眼神又不滿了一分。
季言悅現(xiàn)在根本注意不到周圍，還是剛才砸筆記的樣子。咬著牙看著張欣從牙縫里蹦出一句話：
“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道歉。”
季言悅覺得她的怒氣已經(jīng)快到天靈蓋了。但是在張欣看來，雖然季言悅這一口一個道歉，但是雷聲大雨點小，更是讓她確定季言悅壓根就沒有證據(jù)證明。說話也大膽起來：
“季言悅，雖然你現(xiàn)在和我一樣是《天下》的負責人，但是我希望你尊重我。”
張欣的話讓組內(nèi)其他成員看季言悅的眼神瞬間染上了一層不屑，要論資歷，論經(jīng)驗，這組里每一個人都高過她，原本她這負責人就是不服眾，張欣的話就是導火索，直接點燃每個人心里的不甘。
張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最好這次讓季言悅在工作室眾叛親離才好。她原本只是想報一報上次大綱的不甘，讓季言悅知道她自己幾斤幾兩。沒想到她自己送上門來，這可就怪不得她了。
張欣這死不認賬的樣子，季言悅也不想耗下去了。張欣以為工作室沒有監(jiān)控就什么證據(jù)也沒有了，但是真相總不會站在兇手那一邊。
季言悅繃著的臉色突然一松，唇角甚至帶了一絲微笑。她已經(jīng)給了兩次機會，只是人家壓根不想要。
季言悅從兜里摸出手機，解鎖，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走到工作室人群正中間，點擊開始，手機里立即流出季言悅的聲音：
“現(xiàn)在是第六集，前五集……”
季言悅在和張欣開會的時候，怕內(nèi)容太多自己來不及記，每次開會前都給手機開了錄音，原本是用來開會之后整理，沒想要還有這個用處。
從手機里流出季言悅的聲音那一刻，張欣開始慌了，她們會議的時間每次都長達幾個小時，別人可能一時半會聽不出什么，但是她知道，在這幾個小時的錄音里，她的聲音可能都不會超過五分鐘。
季言悅把手機放在一摞書上，很明顯錄音的內(nèi)容是什么，其他人可能還會有些懵逼，但是《天下》組的成員確是聽得明明白白，季言悅說的明明就是剛才張欣在會議上提出的內(nèi)容。
季言悅站在張欣面前，將近170的身高俯視著張欣，氣到最后現(xiàn)在季言悅已經(jīng)不氣了，現(xiàn)在錄音明明白白放在這。
“原本這些錄音是我用來整理思路的，但是沒想到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張欣，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張欣也沒料到季言悅還有這一手，局勢頓時逆轉(zhuǎn)，剛才全都看著季言悅的同事全都轉(zhuǎn)向了張欣，很明顯現(xiàn)在整個項目組的組員都看著她等著她給出一個解釋。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沖著對文字的熱愛，敬畏才選擇了這條路，也是經(jīng)過了時間的考驗才能接著堅持留在這里。這里有些人已經(jīng)能夠在熒幕上擁有自己的姓名，但大部分都還是默默無聞的努力著。
為什么？
因為他們尊重手中的筆，尊重自己的姓名，不希望有一天自己名字的后面會是“抄襲”“垃圾”這樣的標簽。
張欣的行為無疑是在挑戰(zhàn)這里所有被稱為編劇的人的底線。
原本一直沉默的組員終于看不下去了開口：
“組長，這是怎么回事？”
“這些不都是剛才您說的？怎么現(xiàn)在都是季言悅的聲音了？”
“張組長，解釋一下吧。”
靠在墻邊蔣君博也看著張欣，他原本只是覺得張欣時間久了有些嫉妒新人倚老賣老，擺正心態(tài)糾正過來就好了，沒想到她犯下這樣的錯。
蔣君博的臉色有些不好，他對博華的各個方面都寬松不代表什么都能容忍，抄襲是大忌，每一個進工作室的人都應該知道在他這里抄襲的后果，既然張欣敢做，那她就要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蔣君博看完張欣把目光轉(zhuǎn)向季言悅，她明明有證據(jù)卻沒有打斷會議立即揭穿張欣，為自己爭辯，為了什么蔣君博也明白。也正因為明白他才有些佩服小姑娘，沒有完全被怒氣左右，結(jié)束之后甚至給了張欣道歉的機會。面對死不悔改的人也有對付的手段。
蔣君博忍不住在心里給季言悅點了個贊。
此時全場靜默，都在等張欣給一個解釋。
原本還為自己扳回一局而自得的張欣一下子面對這么多人審判的目光，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什么好說的。
張欣看著面前一張張嚴肅的嘴臉，內(nèi)心的聲音達到了頂峰。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對了，都是因為這個新來的畢業(yè)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畢業(yè)生，竟敢爬到她的頭上，她才是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
討論的結(jié)果就是她的結(jié)果！
張欣：“什么她的！這是共同討論的結(jié)果，我作為這個項目的總負責人，討論的結(jié)果就是我的結(jié)果我作為最終的發(fā)言人有什么不對？季言悅別以為有點小心思就能在這行吃香的喝辣的，我告訴你這行的規(guī)則多著呢！”
張欣的話已經(jīng)變相承認了自己剛才在會上講的話其實都是季言悅的觀點，錄音也沒必要接著放了，季言悅關(guān)掉手機，繞過張欣，彎下腰去拾起了地上自己毛了邊的本子。
季言悅：“張欣，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這個行業(yè)的翹楚，相反我時時刻刻都在問自己是不是配得上編劇這兩個字。所以我盡我所能想去講好這個故事，我相信這個工作室的每一位都抱著這樣的想法。但你呢，你從來沒想過這個故事怎么樣，你的腦子里只有怎么讓我出丑，你完完全全喪失了一個編劇基本的職業(yè)道德！所以你必須道歉，向我道歉，向整個項目組道歉，向編劇這兩個字道歉！”
這是季言悅進入工作室以來說的最長的一段話，她本來不想這么啰嗦，她的目的就是要讓張欣道歉，非常正式的向她道歉。并不是說道歉能挽回什么，傷害已經(jīng)造成不可挽回，盡管如此被傷害的人依舊需要一個公正，一個儀式化的公正，以證明白永遠不能被黑掩蓋。
但是看著工作室這么多人或者說這么多編劇的眼神，她又覺得，僅僅向她個人道歉是不夠的，她的行為侮辱的是編劇這兩個字，是編劇這一個行業(yè)，所以忍不住多啰嗦了兩句。
張欣本來就因為局勢突然逆轉(zhuǎn)的怒不可揭現(xiàn)在又是被當面批判更是覺得顏面丟盡，現(xiàn)在道歉這豈不會是她一輩子的黑點，她絕不會道歉。
張欣看著季言悅，她就算不道歉又能怎么樣？項目會議已經(jīng)通過，就要正式進入大規(guī)模的創(chuàng)作階段，這個階段蔣君博是絕對不會對她怎么樣的，她走了項目會垮掉一角，進度就是最大的問題。
打定了主意的張欣正要說話：
“我就……”
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后一直倚著門框沒動的蔣君博的聲音：
“你也不用道歉了，明天不用來上班了。這個月工資和遣散費去待會兒去財務那里領(lǐng)一下，你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p> 蔣君博路過張欣，看也沒看一眼張欣震驚的眼神，面向工作室的各位開口：
“我不給博華的各位設置上下班固定時間這種條條框框是不想限制大家的自由，這是個自由的行業(yè)但不代表博華沒有底線。我不希望博華還會發(fā)生這樣觸及底線的事，從今天開始《天下》這個項目由我接手，季言悅副手，希望大家加油?！?p> 蔣君博話說完張欣似乎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不敢相信，蔣君博剛才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開除了？？她在博華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就因為這點小事就把她開除了？
張欣轉(zhuǎn)過身來想拉住蔣君博的手腕，卻不知道蔣君博是故意還是無意識的向旁邊側(cè)了一下，這一拉就撈了個空。
蔣君博更是一步都沒停的回了辦公室，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張欣。
其他人也都被蔣君博的說一不二震驚了一下，但既然老板已經(jīng)發(fā)話了，他們也沒必要在說什么，各自轉(zhuǎn)頭忙自己的去了。
季言悅也沒想到蔣君博突然來這一下，違心的道歉她也不想聽了，這一次開除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交代。
時間寶貴，季言悅也不想再啰嗦，徑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辦公室里聚精會神盯著屏幕的人，原本就已經(jīng)是天天加班的境地，再突然加上《天下》這個項目……
工作室重新恢復了安靜，所有人都低頭忙著自己手上的事，像是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只有張欣一個人被扔在座位前。
她從來沒想過嫉妒心的代價是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