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德回到旅舍的時候,明顯感到這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小隊的其余三人還沒有回到這里,然而據(jù)點的門卻大敞著,在昏暗的油燈之下,一個披著一件短斗篷的男人端著酒杯坐在酒桌旁,神情悠閑得仿佛這里是他的地盤一般。
在阿諾德進門的時候,那人端著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這位陌生的闖入者有著一張年輕的臉,然而他放在手邊的那把沒有刀鞘的長刀,卻帶著常年浸染鮮血才擁有的陰暗光芒。
“您到這里來,是需要一個房間嗎?”阿諾德打量著他,揣測著他的身份和目的,“有什么我可以幫您的嗎?”
“我是來找人的,”那人喝著杯子里的酒,隨后抬頭看了他一眼,“我要找的,是殺死了伯克朗核心成員的兇手。”
阿諾德的瞳孔因為驚懼而飛速地鎖緊了,話音剛落,那人就握住了自己的長刀,朝著他沖了過來。在來不及拔劍出鞘的情況下,他只能用手杖接下這一擊,隨后盡可能地朝著旅舍外跑去。
他不知道這個襲擊者是真的知道了自己就是兇手,還是僅僅只是出手試探,但如果一定要解決掉這個家伙,他不希望小隊里的任何一個人見到打斗的痕跡。
然而襲擊者似乎覺得旅舍就是最好的戰(zhàn)場,下一次攻擊,他的刀刃落在了阿諾德到門口的必經(jīng)之路上。這樣的攻擊讓阿諾德不得不強行停下自己的腳步,在險些要撞上對方鋒刃的前一秒終于止住了自己的身形。
而占據(jù)了優(yōu)勢的襲擊者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他借著揮刀的力量將長刀向橫掃去,來不及躲閃的阿諾德只能盡可能地側身躲開,但在最后關頭,他還是被對方的刀刃劃傷了手臂。
血跡落到那把帶著繁復花紋的長刀上,很快就如同水落到沙礫上一般滲了進去,阿諾德幾乎是在看到這一幕的第一瞬間,就想到了自己過去的那把沙錐。
“下一個你要殺的人,很快就會自己找到你。”
夢魘的話還縈繞在腦海之中,阿諾德皺眉盯著這人,心中驟然騰起了殺意。
在武器吸收過阿諾德的鮮血之后,襲擊者那雙棕褐色的眼睛似乎短暫地閃過了一瞬紅光,緊接著,他的動作突然快了起來,阿諾德只來得及拔出自己的手杖劍,便陷入了被逼得只能閃躲的境地。
昏暗狹窄的旅舍之中,那人的攻勢卻快而精準,阿諾德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能夠保持這種專注的戰(zhàn)斗狀態(tài),但他很清楚,自己只要慢了一瞬,就很有可能被對方的刀刃斬傷。
在一道銀光閃過,阿諾德面前的那張酒桌應聲而碎之后,他終于抓準了機會,用手杖劍的劍刃擋住了襲擊者的下一擊。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卻讓兩人都不由得一愣。
不久之前襲擊者手中的那把長刀還閃爍著的光芒忽然暗淡了下來,而相應的,那人也像是從某種狂熱的狀態(tài)之中清醒過來了一般。他將目光放在了阿諾德的武器上,隨后略帶驚訝地挑了挑眉:“你的這把劍……”
阿諾德明白,對方已經(jīng)看出了自己掌握的力量非同尋常,在小隊的其它成員回來之前,他必須得盡快解決掉這個家伙才行,因此在這個襲擊者遲疑的片刻,他便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向了那人的胸膛,
然而這一擊并沒有直接殺死阿諾德的敵人,一個動作飛快的影子忽然掠過了兩人身邊,隨著一聲金屬碰撞的輕響,他手中的劍被猛地挑開了。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一面熟悉的盾牌擋在了他的面前,而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黑影則繞到了他的身后,帶著玩笑意味的將自己手里的短刀在他的頸側點了點。
“我們才不在旅舍里一會兒,你就能和別人打成這樣,”在阻止了阿諾德致命的一擊之后,莫勒便將短刀收了起來,看了看四周被毀壞的桌椅,他一邊笑著一邊調侃了起來,“把店弄成這幅慘狀,老板會想殺了你的吧?!?p> 阿諾德很想說把旅舍弄成這幅樣子的人不是他,而是對面那個破壞力驚人的家伙,然而從門外走進來的卡洛斯的臉色讓他閉上了嘴。
看到打成一團的兩人都各自收起了武器,艾莫斯也放下了自己的圓盾,一言不發(fā)地開始收拾起了旅舍的殘局。
看了一眼阿諾德,卡洛斯朝著那個襲擊者欠了欠身,代替他道了歉:“抱歉,庫克先生,我的手下實在是太失禮了?!?p> 直到這時,阿諾德才意識到既然這個襲擊者的來意是尋找兇手,那么他一定是伯克朗的成員,也不可能沒有和駐扎在米奈港的小隊聯(lián)絡過。
看卡洛斯的態(tài)度,這家伙在伯克朗的地位似乎并不低,而這樣的事實難免讓阿諾德感到奇怪。他想不出一個擁有來自于深淵的力量的人為什么要聽命于伯克朗,阿諾德是為了隱瞞身份,建立自己的勢力才加入伯克朗的,那么這個家伙又是為了什么?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掌握的力量,或許還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就是那個他要尋找的兇手,那么接下來,自己究竟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要說抱歉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我有隨便出手試探別人的糟糕習慣,”名叫庫克的男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了禮,看起來倒真有點伯克朗殺手的樣子了,然而看著一片狼藉的旅舍,又回想起這人剛才兇狠的攻勢,阿諾德很難不懷疑這家伙對試探的定義究竟是什么,“您有一位優(yōu)秀的部下,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和別人的對決里占下風了。”
“言歸正傳吧,我在今早才得到您會到米奈港來的消息,讓同僚在我們駐扎的城市死去是我的失職,所以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還請您盡管提出來,”面對這個古怪的家伙,卡洛斯卻表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恭敬態(tài)度,“您也知道,這座城市并不安全,為了避免同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我希望您不要在米奈港單獨行動。”
“您的意思是,我應該選一位協(xié)助者嗎?”
“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那么,就選您的這位優(yōu)秀的部下好了,”庫克漫不經(jīng)心地指了指阿諾德,“我們會合作愉快的。”
這樣的選擇讓阿諾德暗地里攥緊了拳,他盯著庫克,盡可能地不讓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出敵意。
這家伙究竟在盤算著什么?而卡洛斯,又在盤算著什么?
當然,這兩個人自然不會解答他的疑惑,在敲定了協(xié)助者之后,卡洛斯便帶著庫克去了他的房間。
留在大廳里的莫勒悠閑地給自己倒了酒,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諾德總覺得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不少審視的意味。
如果不是有更緊急的事情的話,阿諾德一定會花時間搞清楚莫勒又在想什么,然而現(xiàn)在,他最想知道的還是那個莫名其妙便住進了旅舍的家伙究竟是誰。
“你認識那個叫庫克的人嗎?”坐在柜臺旁,阿諾德壓低了聲音向莫勒打探著消息,“為什么卡洛斯一定要他選一個協(xié)助者?”
“你不知道庫克是誰?”這樣的問題讓莫勒倒酒的動作一頓,然而很快,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笑,“我都快忘了你以前不是伯克朗的人了,這家伙在組織里可有不小的名聲,很多膽子大的家伙在背地里都叫他瘟神?!?p> “瘟神?伯克朗的殺手還會害怕自己的同僚?”阿諾德還記得斯蒂芬妮告訴過他,伯克朗的殺手在加入組織之前大多是被判決了死刑的犯人,這是一群算是死過一次的人,他想不出什么樣的人能給這群家伙帶來威懾,“他都做過什么事?”
“他啊,是組織的‘清道夫’之中最出名的那個人,”莫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這才接著說了下去,“像他這樣的人專門負責處理組織內部的叛徒,這家伙的手上,早就沾滿了同僚的鮮血。”
“那他這次到這里來……”
“他到這里來究竟真的是為了調查之前的事情,還是用這個借口來調查小隊的?我不知道,”莫勒頓了頓,“我想卡洛斯也不知道?!?p> 這下,阿諾德大概明白卡洛斯為什么一定要找一個人跟著庫克了,這根本就不是什么保護,而是監(jiān)視。
伯克朗的殺手大概不會害怕在任務之中送命,但當他們面對的是自己人的刀刃時,死亡的含義就完全改變了。沒有人愿意以叛徒的身份死去,當死亡不是一種犧牲,而是一種恥辱的時候,很難有人會愿意就這樣長眠于地下。
“我向你承諾過,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保證小隊成員的安全,”阿諾德深吸一口氣,忽然也有了喝口酒的沖動,“我不會食言?!?p> 只要庫克死去,自然就不會有人威脅小隊成員的安全了。
莫勒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直到這時,阿諾德才發(fā)現(xiàn)他拿著酒杯的手似乎一直在隱隱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