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席間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賓客們都在竊竊私語,眼神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真是在這世間活得久了,一切都能見得。”
“就是,這墨大人可是從不赴宴的,今日竟在這中秋大宴見到他的身影,難得,難得??!”
一群老臣不斷抒發(fā)著感慨,想來受驚不淺,倒是今年新入仕的小年輕們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皆沉浸于這位天樞處墨大人舉手投足的魅力中,而已。
墨寒婉拒了上席,挑了一處不偏不正的位置落座?;实凼熘某羝?,又礙于父輩的情面,一向不以禮數(shù)規(guī)矩來約束他?;实鄹艨障蚰诘奈恢眠b敬了酒杯,以示君臣之誼。心中卻不屑至極:君臣之誼?嗤,不過是放在臺面上的說辭罷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容許墨寒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不過是因為墨寒手中的無殤軍。這只軍隊既然愿意效忠皇室,那便是屬于他的,只要是他的東西,就必須完完全全屬于他。
皇帝的小心思自以為藏的很深,沒人能察覺到他腹中的彎折扭曲,但在墨寒這等飽經(jīng)世事,擅攻心計的高手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無殤軍,只是神使勢力的一小部分,天下大勢,分分合合,所謂的權(quán)利割據(jù),稱皇道帝,在他們眼中不過爾爾,神使自出生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背負這巨大的使命,守護神女。
當(dāng)初墨寒組建這只軍隊,立足于秦商國,不過就是因為神女在此。
但......
墨寒緊握拳頭,看向遠處高位上的秦商國皇帝,本就冷冽的眼睛射出一道寒光。
若不是紫微星位有異,你這條狗命還能存活于世?
雖然上一任神女的靈逝,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指向皇帝,但墨寒作為神使,才不怕錯殺二字。
奈何紫微星動,神女之跡重現(xiàn),他不得在這個時候打亂命盤上的任何軌道。
墨寒下顎緊繃,抬頭看了一眼天上層層疊疊的云,再從袖口里拿出一把星柄,上面刻著乾坤八相,六十四星宮。
他眉頭緊蹙,神色大變:不,這不可能,紫微星和蒼狼星分明相克,不可能同時出位,為何,為何會如此!
宴會熱鬧非凡,皮影大戲鑼鼓喧囂,那一幀幀水鄉(xiāng)美景,一個個動人故事都吸引著各位看客的眼球,大家推杯換盞,歌舞升騰,一片快哉。無人注意到墨寒緊蹙的眉頭和鬢邊的冷汗。
墨寒滿腦子解不開的愁緒,根本沒注意有侍女來給他斟酒,錯手打翻了酒盤。
按常來看,在一片熱鬧聲中,這打翻酒盤的聲音根本是滄海一粟,除去鄰桌,絲毫不會引人耳目。
但是,白瓷酒瓶落地的聲音是那般清晰,猶如在寂靜無人的夜里發(fā)出的一聲悲鳴。
墨寒猛的抬眼,才發(fā)現(xiàn)四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他當(dāng)然不會天真的以為是因為酒盤打翻,才引來了全場的注意力,且看席上各位的表情,戰(zhàn)戰(zhàn)兢兢,誠惶誠恐。再看皇帝那臉上劃過的赤橙黃綠青藍紫,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未待墨寒有動作,一直跪坐在他身后不遠的白魎嗖的上前,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音量,解釋了在他先前分神時發(fā)生的事。
墨寒原本放松的身體頓時立了起來,猛的看向與他們席位隔水相對的那百丈白色幕布,目光快速劃過幕布上的那數(shù)不甚數(shù)的皮影子,最后,目光落在一個眉眼清透,嘴角微抿,身著天水碧衣裙的女子身上。
白魎疑惑,他的主子性情沉穩(wěn)到變態(tài)的程度,山崩地裂前亦可淡然自若,今日神情怎會有如此大的波動。
墨寒雙拳捏緊,心中咒了江風(fēng)一萬遍,又罵墨卿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一千遍。要不是當(dāng)初師父算出墨卿這小子會有危及性命的情劫,又怎會把他唯一的寶貝兒子送到江風(fēng)手里作徒兒,改了個破名字不說,還事事向著那死變態(tài),這次他貿(mào)然動身去景安,定是察覺了什么。事關(guān)神女,居然對我這個父親隱瞞,這個不肖子,真是氣死我了。
在墨寒氣的臉色鐵青時,所有人都低頭垂首,大氣不敢出一聲,只見大皇子明祁撲通一聲跪倒在皇帝面前,渾身都在發(fā)抖,顫顫的聲音中滿是恐懼:“父皇,父皇!兒臣不知,兒臣真的不知?!?p> 其余人中,無論是妃嬪、皇子還是重臣,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頭。
四年了,出自蘇家的那位皇后已故去四年,這四年來,后位懸置,無人敢提及半句。
幾年來,也不是沒有人犯過忌,至于下場,那是相當(dāng)慘烈。因此,這秦商國的皇帝還被當(dāng)作癡情郎的化身。這也只是頭兩年而已,后來還不是該納妃納妃,該有子嗣有子嗣,不過,為了維系對故后的癡情,表面功夫倒是做的挺足。
要說這蘇家,世代都是秦商國的忠義之臣,出了七個國傅,六個宰相,四代皇后,旁枝末節(jié)的更是不勝枚舉。
還是四年前,蘇家原本是想讓名冠京城的三女蘇瓊玉進宮,不知出了什么岔子,真正進宮的卻是蘇爾雅,蘇家小九。
據(jù)說,這并非蘇家的意思,也不是蘇爾雅樂意,乃是陰差陽錯有了這一出。又有知情人說,是皇帝在某次出巡看上了蘇家小九,因此逼人入宮。當(dāng)然,更多人贊同后一種說法,因為自從蘇家小九進宮后,便住進了屬于自己的院子,皇帝親自賜名“山月”。
蘇家小九整日在自己的“山月”別院里,不學(xué)習(xí)宮廷禮儀,不研習(xí)女徳女經(jīng)。想干嘛就干嘛,連翰林院聽授學(xué)都去得。這還不算完,皇帝一次未在“山月”過夜,但這蘇家小九的名分卻升的飛快,直插云霄,成為了皇后。
好景不長,蘇家小九的后位坐的可不太舒服,世人本以為蘇家又出一位皇后,延續(xù)往日榮光,卻不料竟走了下坡路,幾件大事相繼發(fā)生,最后壓死駱駝的一根稻草是“叛國、通敵”,證據(jù)確鑿,毫無反抗的余地,最后蘇家凋零,讓人唏噓。
皇后蘇爾雅,在繼位后五個月,因感染風(fēng)寒,傷及肺腑,不治身亡。
至此,皇帝嚴令眾人,不得提起有關(guān)故后的一言半句,否則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