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權衡

　　卻說孔之黎等人見到兩百多人又再追來，跑也不是，打也不是。

　　這時，那隊長慘然一笑，對孔之黎道：“老孔，你帶著這幾個兄弟有多遠跑多遠，我們在這里拖他們一陣子……我們這些掌心雷，雖然殺不盡這些人，留下一半還是沒問題的……你回去，見到我娘，就說……唉啥也別說了，她都明白……你快走吧……”

　　說著話，就將有些呆滯的孔之黎架上馬，就要趕他走。

　　誰知那孔之黎呆呆的望著來人，突然高興道：“別，先別動……哈哈……這些人，是自己人！……哈哈哈……”

　　隊長嘆了口氣，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孔之黎。他覺得，這家伙應該是瘋了，這可是金朝的腹地，離萊州那邊又那么遠，哪來的自己人啊。

　　只見他招招手，四五個護衛(wèi)這就圍了上來，蹭蹭幾下就將孔之黎捆了起來。然后將他抬上馬，只留下兩只手可以扶著馬鞍。

　　然后對他的兩個隨從道：“你們牽著馬，趕緊跑……如果他再鬧騰，就打暈他……孔大人已經(jīng)魔怔了……千萬別停下，快走……”

　　那兩個隨從，狠狠的點了點頭，打馬離開。

　　“那個領頭的，我認得……是榷場的人……大宋那邊的人……自己人……哎呀，你們這時干嘛，不要打我啊……我靠……”

　　隊長看著遠去的三個人，搖搖頭，大聲道：“準備迎戰(zhàn)！”

　　那兩百人追到六十步的位置，就停了下來。

　　領導的那人大喊：“孔老板可在？我是盱眙軍的馬騰……這些都是咱們自己人……我們聽說官府再追捕你們，特來相助……孔老板人在哪里……”

　　隊長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們孔老板來，是要買什么貨?。俊?p>　　馬騰大聲道：“糧食，糧食！”

　　隊長一聽，還真是自己人。關于這次他們出行的目標，趙振簡單透露過一點給他聽，所以他也知道一些。

　　見是自己人，隊長趕緊讓人撤了戒備，又馬上安排幾個人去追孔之黎他們。

　　一想到剛才那個隨從還一個手刀就將孔之黎打暈，這小隊長就覺得腦殼抽吧抽吧的疼。

　　孔之黎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當天的晚上。

　　再次見到馬騰，雖然只是分別兩日，卻是經(jīng)歷生死離別，孔之黎也頗有感慨。

　　“不知馬兄如何會帶了這許多人前來？”

　　“……乃是王大人得知泗州官府要抓捕孔老板，擔心你出事，就讓在下帶人前來相助……”

　　一言不合，就派兩百人來“相助”嗎？南宋軍隊什么時候這么猛了嗎？

　　看到孔之黎的表情，馬騰大概能猜到一二，就道：“這些弟兄，乃是當年開山趙，趙大人的隊伍，一直在海州、沂州、邳州、泗州一帶活動……”

　　原來就是傳說中的敵后游擊隊啊。

　　據(jù)說這開山趙，原名叫做趙開山。當年金主海陵王完顏亮，一心南征，在山東，河北等地橫征暴斂，導致民不聊生。

　　正隆三年，也就是1158年，他在沂州首舉義旗，一路攻城拔寨，勢不可擋，隊伍發(fā)展到三十多萬人。

　　他們不但占領了許多州縣，還曾經(jīng)配合南宋名將李寶，圍攻膠西水軍。后來，李寶還授予趙開山為山后都統(tǒng)制，讓他領兵等待宋軍反攻。后來起義失敗，他們的隊伍也就轉入山中潛伏起來。

　　只不過，后來南宋的北伐，一次不如一次，他們也只能潛伏隱忍至今。

　　孔之黎雖然自幼在金朝長大，但是這些故事，也都有所耳聞，對于這種心懷故國，堅忍不拔之人，也是頗有幾分敬意。

　　看看周圍，孔之黎發(fā)現(xiàn)他們此刻正在一家客棧。

　　“孔兄不必擔心，這里是老朋友所開，穩(wěn)得很?！榜R騰看到孔之黎略有緊張之色，出言安撫。

　　“……那些路上的尸體……“

　　“白天已經(jīng)收拾干凈，不會有人察覺！“

　　孔之黎想到這里已經(jīng)是金朝的境內(nèi)，南宋居然也能活動自如，頗有一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這些可能是南宋皇城司的底牌了。這次居然為了自己亮出這種底牌，可見他們對于這次交易也是頗為認真。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馬騰等人與孔之黎一行告別。

　　即將離別之際，孔之黎突然問道：“不知達仁兄，現(xiàn)下如何？“

　　馬騰聽到宋達仁的名字，突然一怔：“達仁兄……達仁兄他已經(jīng)舍生取義了……“

　　孔之黎也是一愣，他雖然心中已經(jīng)有了預感，但是真實聽到這個噩耗，心中還是難過不已。

　　馬騰道：“快去吧，這些事情，總歸是要有人去做的……你也別太在意了……快去吧……“

　　……

　　孔之黎他們離開這個客棧，上了大路一路向北飛奔而去。

　　出了泗州后，他們也盡量避開大的城池，只是選擇較小的鄉(xiāng)鎮(zhèn)落腳。

　　泗州歸屬南京路管轄，而他們離開泗州后，就進入了山東西路管轄的邳州，再往北就是山東東路的海州了。

　　起先，孔之黎還擔心過一陣自己的安全問題。

　　過了幾天，發(fā)現(xiàn)官府，并沒有什么特別針對他們的行動。

　　派人到一些大的州府去看過，也沒有見到追緝他們的文書之類，就知道泗州那邊已經(jīng)放棄追捕了。

　　只要孔之黎不要傻傻的自己跑回泗州那邊去送人頭，泗州那邊的官兵，也不會來跨路追捕他了。

　　要說原因的話，可以說就是這個時代，行政體制的通病。

　　首先，這個事情很麻煩。如果孔之黎他們逃走的地方還在南京路的話，還好。他們只需要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匯報一下，就能在全路發(fā)通告，讓其它州府幫忙追捕。

　　可現(xiàn)在孔之黎他們是進入了山東西路。這就需要南京路的頭頭，去跟山東西路的頭頭溝通，然后再發(fā)文到山東西路的下屬州府來配合。

　　那個年代又沒有手機、快遞神馬的，光是公文往來，就需要好多好多時間。就算時間來得及，你讓南京路的官員去求山東西路的官員，這面子就很難拉的下來了。

　　其次，這個事情可大可小?？字柽@個事情，很顯然還沒能坐實。也就是說，泗州這邊的人，也是懷疑孔之黎跟南宋那邊有超越一般商業(yè)關系的交往，但是，卻也沒有人證物證。

　　而且，自己追捕的那些人，還失蹤了。

　　這就成了污點了。如果這污點只是局限在泗州之內(nèi)，那么最多也就是大家出點錢，撫恤一下的問題。但是，一旦捅出去，那就要影響一圈人的官運官聲啊。

　　所以，一旦事情超出控制，馬上偃旗息鼓，減少自己的損失。

　　所謂兩害取其輕，古人，可是一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