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喲，我說媽誒，您這么說，可是真冤枉我了。就說那個冬香吧，其實我也看不上眼啊。就她那樣子，老姑娘一個，脾氣還特別兇，可真算不是什么好女人呢。要我說啊，就是咱們縣里頭那些個好看的姑娘，任誰都配不上咱們達海呢?？墒前桑@達海就是眼瞎了呢，偏偏就喜歡上冬香那個男人婆了……”吳建軍一面說，一面時不時的覷眼看著母親的反應。
“再說了，您看看，這紅梅吧，這么個不愛念書的死丫頭，為了個唱戲的，鬧起來都沒完沒了的了。像達海這樣，從前就知道死讀書的，腦子要是不轉(zhuǎn)彎，還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來呢?！毖垡娭赣H沒有回聲，吳建軍又裝著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繼續(xù)說道。
如芬干咳了一聲，半晌方才奚落道：“建軍，你這是嚇唬我呢？蒙誰不好，倒是蒙起你老娘來了。你們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看你們那眼珠子一轉(zhuǎn)，我就曉得你們個個心里頭打的什么算盤呢。幾個孩子里頭，達海是最講理的，又出國歷練過，哪里會做這樣不知好歹的事情來？達海的事情，你就不要瞎摻合了，倒是管好你自個家里的事兒吧。小慧大著肚子呢，你倒好，都不用著家的了?！?p> 這話一出，吳建軍自覺面上過不去，一下就拍著桌子嚷嚷了起來：“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外頭追債的，三天兩頭上門堵人呢，我能不躲著來么？再說了，小慧是個孕婦，這人家看見可不得避著走。她一個人在家里好吃好喝的供著，壓根就不需要我在家！”
“你！”如芬氣得一下就立起了身來：“建軍啊，你說你，就不能讓媽少操點心么？”
“媽，我不管您心里想什么，反正吧，達海這婚事吧，必須得成了才行！我還指望著那男人婆嫁妝帶過來，去找達海借錢去呢。要不然，我這日子才是真的過不下去了！”吳建軍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從桌上拾起一枚牙簽，漫不經(jīng)心地剔著牙道：“反正你也不能不管我，不是嘛？”
如芬緊緊地抿著嘴，一徑睜圓了眼睛，就那樣望著吳建軍，腦子里“嗡嗡”作響。
她臉色一半是青的，另一半是白的?；叵脒^去幾十年里，她對這個大兒子身上所投入的心血與寵溺，竟然就換得了這樣一副光景？
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一只大頭蒼蠅，它從這頭，快速爬到了那頭。然后就伏在桌子的角落上，一動也不動的與如芬對視著，搓著細腳。
如芬能感覺到手心里在出汗，又恍恍惚惚的好像這蒼蠅飛到自個手臂上來了。
“建軍啊，你真是……你真是……”平日里在弄堂吵遍無敵手的如芬，在這一刻卻喃喃的漸漸沒了話語。
“我？我怎么了！我這樣，那還不都是您寵出來的！”吳建軍扯著嘴皮，似笑非笑說了句。
迷迷糊糊的，如芬就看見吳建軍的那兩排黃牙在眼前晃悠著。她真希望剛才的對話并沒有發(fā)生過，或者只是她的錯覺。
如芬并不明白，為什么她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把四個孩子拉扯大了，最后反過頭卻都還埋怨她。
她才挪了兩步路，忽然就頓住了腳，沙著聲開口道：“好好好……都是我自個作孽，生了你們幾個小畜生要債來的。我真是管不動，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