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父母呢?”出了破廟,一路上,冉沫都有些悶悶不樂:“她們的父母呢?為什么不管這些孩子?”
“這些孩子,多數(shù)是被村子里所拋棄的女嬰。家里都難,養(yǎng)不起孩子。女孩子又被大家公認(rèn)是賠錢貨,扔掉是最好的選擇?!?p> 陌澤語氣有些沉重:“有些也舍不得,可是,留下就是餓死;而拋棄她們,或許還有一條出路?!?p> “什么出路?”冉沫有些不解,為什么拋棄崽子還叫有出路?沒有父母的照看,崽子們又沒有生存能力,怎么可能存活?
人間真的是齊怪,擱在她們狐族,有小崽子出生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怎么可能還去拋棄?
“被人收養(yǎng)?!蹦皾尚α诵Γ皠傆龅教鞚傻臅r候,他才十歲。小小的一個人,后面還跟著七八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跟串糖葫蘆一樣?!?p> “慢慢熟悉了之后,我才知道天澤是個遺孤,他娘沒辦法撐起一個家,天澤自那天晚上起,就再也沒見過他娘。后來他就靠乞討為生,倒也活了下來?!?p> “那時候,他,幾歲啊?”聽到這兒,冉沫不由地佩服起天澤來,換做是她,可能早餓死了。
“大約五六歲吧!”陌澤諷刺的笑了笑:“周圍村里的人不知什么時候知道,城門附近的破廟里有個乞兒。于是,天澤隔段時間就發(fā)現(xiàn)破廟門口有個凍得通紅,聲音沙啞的女嬰。找不到放女嬰的人,索性就養(yǎng)了起來?!?p> 氣氛一時沉悶起來。冉沫從來沒有想過,人間還有這樣的事情。所有的族人都說人間的繁華熱鬧,人間的各種新奇玩意兒,人間的情情愛愛。在她眼里,人間儼然是個天堂。
原來,那些自己聽到的也不過是人間的一角兒。
“那,小箐呢?”冉沫恍惚中聽見自己問道。
“小箐啊!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她出生母親就因?yàn)殡y產(chǎn)而死。父親又在她三歲那年上山被野獸咬死。鄉(xiāng)親們認(rèn)為她是不詳之人,便把她趕出了村子。如今竟不料跟天澤走到一起。”
陌澤長舒了口氣:“也好,兩人走到一起,好歹還算彼此的依靠。也是命運(yùn)給與他們的一絲溫情吧!”
人間竟有如此黑暗的角落嗎?那光明的在哪兒?
冉沫看著陌澤,眼里滿是迷茫:“陌澤,你說,世上至純至善的人是什么樣的?”
陌澤愣了愣:“大約是仙人吧。人間是不可能沒有私心的,一味的善良是活不下來的。沒有底線的善良只會換來得寸進(jìn)尺。”
他的神情終于冷了下來,“當(dāng)初,眼看著天澤和那些孩子就要餓死,村民們還是將棄嬰拋棄到破廟門前。后來我實(shí)在看不下去,便給天澤找了份酒樓的跑腿伙計(jì)的活,才勉強(qiáng)養(yǎng)活了這些孩子??纱迕癫恢悖K于,在天澤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女嬰凍死在破廟門前之后,情況才好了很多?!?p> 冉沫聽著這話,難受極了,“那你呢?你也不算嗎?”
“我,呵~”陌澤有些難堪:“我一個小小的書生,靠著抄書才勉強(qiáng)維持自己的生計(jì),我眼看著這些孩子飯也吃不飽,衣不蔽體,卻無能為力,就靠著偶爾的救濟(jì)成就我的善嗎?”
冉沫沉默,不知該說些什么。兩人一路沉默到家。
夜半時分。
“姥姥,我是不是找錯人了?。窟@世間真有至純至善之人嗎”冉沫耷拉著腦袋,滿心沮喪。
通過寧心鏡,姥姥看著抱著雙膝的冉沫,心中頗不是滋味。她從小呵護(hù)的孩子,也開始長大,開始體驗(yàn)人間的人生百態(tài)。
“沫沫啊,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姥姥溫和的注視著冉沫,緩緩開口。
“我不知道。姥姥,我覺得自己好迷茫??!”冉沫搖了搖頭,“我覺得他就是至純至善之人,可他確實(shí)沒有讓那些孩子過上幸福的生活呀!”
“那如果為了那些孩子們,書生勞累而死或是餓死呢?”姥姥問冉沫,“你覺得那樣是至純至善嗎?”
冉沫咬了咬唇瓣,搖頭。
“傻孩子,慢慢想吧。用你的心去感覺。心,是不會騙你的。”姥姥說完,鏡子從空中掉落,再看,姥姥已消失不見。
冉沫收好寧心鏡,喃喃自語:“姥姥,也真是的。都不告訴我到底是不是。哎呀,到底怎么樣才算是???”說著,她撲向被子,打起滾來。
真煩啊,好想回青山上去。
青山深處。
綠樹成蔭,鮮花遍布。遠(yuǎn)處傳來泉水叮咚叮咚的聲音,和著鳥雀嘰嘰喳喳的聲音,令人心曠神怡。
“雀兒,雀兒,你在哪里呀?”正當(dāng)白雀兒在草叢中撒歡的時候,聽見有人呼喊她的聲音,她豎起兩只雪白雪白的耳朵,連忙答應(yīng),“這兒,這里?!闭f著便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便見一只火紅的小狐貍出現(xiàn),發(fā)現(xiàn)眼前的白色兔子后,停了下來,瞬間便成了一個扎著花苞頭,穿著紅色裙子的嬌俏少女。
白雀兒也化作人形,笑盈盈道:“阿媚如此著急尋我,可是有要緊之事?”
“姥姥有事找你呢!”阿媚說完,神情哀怮:“雀兒姐姐,你說冉秋姐姐什么時候才能醒來?我好想她。”
白雀兒輕輕的摸了摸阿媚的頭發(fā),聲音有些飄忽,“她會醒的,一定會的?!?p> 冉秋,你看看。多少人再惦記著你,冉沫到現(xiàn)在還為你奔波。你說說,你怎么就這么狠心,舍得丟下我們這么多人??!
狐貍洞口。
“姥姥,雀兒來了?!卑兹竷簛淼蕉纯?,恭敬的弓下身子,靜待姥姥召見。
“孩子,進(jìn)來吧!”片刻,從狐貍洞中傳來了一個溫婉卻帶著絲絲威嚴(yán)的聲音。
姥姥望著走進(jìn)來的白雀兒,有些感嘆:“還真是時光如梭啊!轉(zhuǎn)眼間你們就大了。也是該讓你們?nèi)v練歷練了,不過雀兒,”
姥姥說到這兒,頓了頓,接著說道:“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冉沫這孩子。你在人間游歷也呆過一段時間,對人間也比較熟悉,所以還想麻煩你去看看她,提醒她一定要警惕,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p> “還請姥姥放心,雀兒一定盡其所能,助冉沫早日拿到東西?!卑兹竷阂荒樀泥嵵?。
姥姥不只是狐族的領(lǐng)袖,更是她白雀兒的恩人。若不是姥姥將她從青山腳下?lián)旎貋?,治好她,她現(xiàn)在怎么可能還活的好好地。
“去吧,好孩子。也不必太有壓力,去和冉沫好好看看人間,也省的一直在青山寂寞?!崩牙褦[了擺手,示意白雀兒離開。
走出狐貍洞,白雀兒停住了腳步,看著衣服上的銀色吊墜有些出神。片刻,她步伐沉重地踏上了一條小路。這條路通向樹林深處,那里是狐族的傷心之地。
“冉秋,你看你,傻不傻?”白雀兒站在石屋中央,看著被冰封的女子,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白雀兒想起她們小時候,冉沫、冉秋還有她,三人一起在叢林里打滾,暖洋洋的太陽曬的舒服極了。那時候的她們多開心啦。
“你不是說你不會去沾情愛嗎?”白雀兒拿出手帕,擦了擦淚,想起冉秋那天跳到老槐樹的枝椏上,笑的無比燦爛:“我長大以后啊,才不要沾染人間的情情愛愛呢!我要走遍整個人間,吃遍整個江湖?!?p> 可是如今,記憶中的少女靜靜的冰封在這里,以前的話終成她們?nèi)说拿孛堋?p> “冉秋,我保證,你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卑兹竷赫f完,靜靜地呆了會兒,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