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蘇適意就開始練起了劍,一個早上都端坐著不動實在是太難受了,她現(xiàn)在腰酸背疼,需要活動活動筋骨。
中秋和七夕又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以為少主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正在發(fā)泄。
直到感覺自己的筋骨舒展開了,蘇適意才停下來??匆娖呦椭星镎阍诮锹淅锔`竊私語,走近問道:“你們說什么呢?”
她二人渾身一震,七夕假笑著說道:“沒什么,就是想問問少主午膳吃點什么?”
蘇適意伸了個懶腰,今天南言終于不在了,她依舊吩咐只要精簡就好。
中秋和七夕一下子泄了氣,還以為最近少主胃口好了,沒想到又是曇花一現(xiàn)。她們也只能變著法給少主備些滋補的東西,不然少主再瘦下去可就一點肉都沒有了。
兩人應(yīng)聲退下,不做逗留。蘇適意不喜歡別人隨便來打擾,她們都深知這一點,所以從不在少主沒有吩咐的時候擅自進她房間,只在外院請示。
蘇適意一進屋就軟在床上,思緒不斷。
今天明面上是其他各城就中京的擴軍問題進行商討,她和南言還有華如晝沒有明顯針對,南言甚至都沒有說話,但真正的交鋒都在他們?nèi)齻€人之間。
其實中京擴不擴軍對江南目前的影響不大,她大可以真正的置身事外。但是如果她要在這次中京濮蜀南陵的亂局之中護得江南周全,并且還能漁利的話,那就要站在中京一側(cè)。
遠在中京的余一白也深知這一點。他選擇江南江北做盟友,不只是因為這兩城的實力,更重要的是,無論其他的幾個城池,哪個對他伸出援手,事后都可能獅子大開口,更有甚者還有可能會控制中京的局勢。但是蘇適意和南言是他的師弟師妹,至少不會趁人之危。
之前余一痕聽到他的論斷,當(dāng)時就氣笑了:“兄長,你就這么相信你的師弟師妹能夠抵得住誘惑,不趁機對我們發(fā)難嗎?”
余一白那時淡然的點點頭:“信?!?p> 他現(xiàn)在坐在城主寶座上,回想起那時自己的堅定和信任,對自己,又像是對什么人說了一句:“切莫令我失望啊?!?p> 余一白正出神,門外有人來稟,左司馬求見,他揮了揮手,示意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位步伐穩(wěn)健,走路帶風(fēng),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常年上戰(zhàn)場的中年男人進來,先跪下請安,得了余一白的免禮,又動作干脆利落的站了起來。
“左司馬有什么事嗎?”
左司馬江通猶豫了一下,才說道:“臣今日是向主上請一道賜婚旨?!?p> 上座的余一白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什么,不過瞬間又恢復(fù)了正常,好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左司馬要為誰請旨?”
江通跪下:“回城主,小女別枝今已十七歲,君太師府的太夫人相中她為孫媳,老臣特來向城主請旨。”
余一白捧起茶盞抿了一口,氣色微微有些發(fā)白,看起來便是病中不足的模樣。一向最忠心也是最關(guān)心城主的左司馬這一次卻沒有先行告退,而是安靜的跪在下首等待他的答復(fù)。
很久,殿上都沒有任何的動靜,連呼吸聲都可以聽的分外清楚。余一白輕輕揮了揮手讓他起來,溫聲說道:“我與別枝一同長大,深知她的脾性,倘或不如她意,她定然不肯下嫁,不如讓她自己挑一位如意郎君。加之近來中京局勢如何,左司馬你也清楚,恐不是賜婚的好時機?!?p>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話,一時之間有些氣短,喝了好幾口茶才壓了下去。
江通面露不忍的神色,上前一步勸到:“主上您千萬注意身體?!?p> “只是…別枝已經(jīng)同意了?!?p> 余一白看了一眼屋外飄著的雪花,感覺被白色刺傷了眼眸,有些痛感,不很強烈,卻又十分不適。
他伸出手,向著炭盆的方向虛握了一下,熱氣縈繞在手上,卻只是更加干燥,沒有絲毫的溫暖進入心底。
余一白搖搖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疲憊的閉上眼睛,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江通面露猶豫之色,還是堅持待在原地沒有動。
“主上,別枝說…她知道錯了?!?p> 好像是什么鈍器猛的敲打在心上,余一白震驚的抬起了眼睛,許久,又垂下眸子。
“別枝她…還說了什么?”
余一白感覺聲音有些干啞,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
他有些炫耀似的對著心底某個角落展示著,也沒有什么其他,只是丹田這里有些滯澀,只是呼吸有些艱難,這只是他的病癥而已。
是他的身體太弱了,僅此而已。
“我會考慮?!?p> 余一白將自己端坐起來,帶著很少有的兩份威嚴。
江通一聲不響的退了出去。
“主上,太醫(yī)來了?!币晃皇卦陂T口的侍衛(wèi)稟道。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照之前的方子抓藥便是?!?p> 侍衛(wèi)還想說什么,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只吩咐人去抓藥煎藥。
黑漆漆的藥汁端上來,余一白舉起通透的小碗,仔細打量。
一定很苦,所以那個人才會時常皺眉,才會想盡一切辦法不吃藥。
不像別枝,她總是帶著恬淡的微笑,喝完每一口藥汁。
他親口說過,娶妻當(dāng)如別枝。
為什么鬼使神差地說出這句話,是因為看見那人和南言針鋒相對的樣子太過刺眼,還是因為只是想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但是最終那個人都沒有,她只是好奇的來問誰是別枝,是不是他的未婚妻。
他賭氣說是。
消息傳的太快。
別枝微笑的樣子讓他沒有辦法解釋。
觸及南言看那人的眼神的時候,他更加不想解釋。
胸口悶的快要炸開。
余一白稍稍調(diào)息,又用師父傳授的內(nèi)功運行周天,感覺好了許多之后,慢慢展開剛剛送到的邸報。
“三萬人啊…”他低頭喃喃自語。
手在那份邸報上輕輕拂過,細細的從頭讀過,逐字逐句,像是母親瞞著父親偷偷教他讀一些“不務(wù)正”的古詩一般。
雖然是冬日,看到最后那句“望師兄安”,卻像春和景明,柳絮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