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陸致遠見何正峰又如泥菩薩一般坐在那里動也不動地看著電視。
“你的麗芬,會計考過了嗎?”
何正峰戀戀不舍地移開視線:“還沒有,要明年四月考,怎么了老板?”
“你明天找到她,問她愿不愿意來報社做會計?!?p> “真的?不用問了,她肯定愿意?!?p> “還是問問吧,畢竟是長遠的事業(yè)。如果她愿意,明天下午直接去彌敦道《南風報》辦公樓?!?p> “好的老板,那我明早去問問?!?p> 回到屋里的陸致遠點燃一支煙,望著窗外,心里有些激動。
自己終于送周雅芝到了她們家樓下,加油,棒球場就在前面不遠。
第二天上午九點,陸致遠在小區(qū)里見到了羅福帶過來的年輕人。
“阿遠,這就是我說的李承偉。偉仔,這是阿遠?!?p> 雙方握手見禮后,陸致遠盯著對方瘦高的身材、鼻梁上的眼鏡、下巴處的黑痣,想了一會,才恍然道:“我見過你,在元朗的一家書店?!?p> 李承偉撐了撐鼻梁上的眼鏡:“陸生好記性,我是在元朗待過一段時間,有次在書店被人當賊一樣看,就吵了幾句,沒想到陸生也在里面?!?p> “說明我們有緣嘛,來我這里做報社主編怎么樣?”
“沒問題,感謝老板賞口飯吃。”
“千萬別這么說,這是我們共同的事業(yè)。我準備把報紙改名為《雅致報》,你覺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绷_福在旁嘴角一撇,嫌棄地說道。
李承偉倒是客氣道:“名字而已,老板定了就好,關(guān)鍵在于內(nèi)容?!?p> 陸致遠尷尬地說道:“對,對,內(nèi)容最關(guān)鍵,哈哈?!?p> 兩人約好下午去彌敦道的《南風報》辦公地點,然后就分開了。
陸致遠走路去了窩打老道附近的私人屋苑區(qū),同屬九龍?zhí)?,距離并不遠。
私人屋苑區(qū)地處九龍北部,獅子山以南,周圍都是低矮的平房和連片的別墅,綠蔭遮道,環(huán)境清幽,頗有市郊風味。
葉深棠在三樓陽臺上看著周圍靜謐的風光,心里頗不平靜。
自己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如今葉家也算有了幾十億港幣的財富。
做為即將退休的一代掌門人,如何讓家族的財富,當然也包括文化及信念得以傳承永續(xù),這是必然要想到并且必須綢繆好的難題。
自己一妻兩妾,膝下三子,都是國外名校畢業(yè),學識品性都很不錯。
老大葉漢生老實穩(wěn)重,就是失之陰柔。
老二葉楚生,極富商業(yè)頭腦、行動大膽果斷,就是野心勃勃,難以控制。
老三葉惟生心性良善,能一心為公,可惜沒有什么商業(yè)經(jīng)驗,而且是死去的小妾所生。
做為家族企業(yè)的接班人,必須在延續(xù)企業(yè)輝煌的同時,還要維持家族間的凝聚力。
做為那個時代過來的企業(yè)家,葉深棠還是堅定地認為,長子接班,天經(jīng)地義。
但是真就如此嗎?每每想到這個問題,他的心里又頗為忐忑。
昨天老三接了個電話,就跑來問他借20萬港元,說是一個朋友急用。他本想當場回絕,因為前期擴張過渡,旗下公司資金鏈非常緊張,他必須盡可能地收攏每一分錢。
可是一想到老三畢業(yè)以后還沒事做,而且一直很少向他開口,他的心又軟了。
“什么朋友?做什么的?”
“能交往一生的朋友,準備開報社,他的錢都在股市,我見過的。”
“說了什么時候還嗎?”
“他說三月就還?!?p> 葉深棠想了想,“叫他明天來府上拿吧,我先看看?!?p> 想到這里,葉深棠又深感無力,自己已經(jīng)病入膏肓,沒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從容抉擇接班人選了。
這時樓下有人叫自己,于是葉深棠轉(zhuǎn)身慢慢地下樓。
陸致遠在葉惟生的陪同下,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走過兩邊讓人賞心悅目的花木盆景,進入大廳。
大廳里面極盡奢華,四周墻壁均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花雕隱約其間。黑色大理石鋪就的地板、明亮如鏡的瓷磚、華麗的水晶垂鉆吊燈,盡顯豪門大氣。
貴氣十足的黃花梨木桌邊,墊著云錦的靠椅上,坐著一位老人,眉眼之間隱約能看出昔日的榮光。他的旁邊還站著一位老人,應(yīng)該就是葉府管家葉開福了。
陸致遠和葉惟生挨著木制長沙發(fā)坐下,一位女仆端來茶水。
管家低聲對葉深棠說了句話,葉深棠點了點頭,管家對兩人笑笑后徑自出去了。
葉深棠深邃的目光打量了陸致遠一番,淡淡地問道:“聽說你是惟生的朋友,在炒股票?”
“那都是學人家鬧著玩的,叔叔您可別見笑。”
“你準備三月份清掉股票是嗎?”
“對,畢竟行情太火,不可能持久的?!?p> 葉深棠點頭道:“不錯,知道進退。你怎么想起辦報的?”
“我寫了本書,沒人愿意連載,就尋思干脆自己辦份報紙,也算是有個發(fā)聲的窗口?!?p> “沒有政治偏向吧?”
“沒有,我的報紙無朋黨、無私心、不盲從、貼民眾?!?p> “報紙?zhí)澚嗽趺崔k?”
“大虧不辦,小虧小辦,不虧辦一生?!?p> 葉深棠想了想,笑著對葉惟生點了點頭。
葉惟生起身拿起桌上的支票,遞給陸致遠。
“年輕人做事,磕磕碰碰難免,有什么事跟我們惟生張口就是,畢竟你們是朋友嘛?!?p> 陸致遠接過支票,躬身謝道:“謝謝叔,我會如期歸還的。”
老人點頭沒有說話,陸致遠告辭離開。
葉惟生送他出了院門,卻見兩個年輕人走了過來。
葉惟生叫了“大哥二哥”,那兩人沒有理睬,都拿眼打量著陸致遠。
陸致遠眼見前面的大哥一身正裝,拿著手帕捂著鼻子,臉上沒有多少血色,后面的二哥則眼神銳利,衣著隨意。
他沖兩人點了點頭,又朝葉惟生笑了笑,就此離開。
老大葉漢生看著陸致遠離去的背影,轉(zhuǎn)身對葉惟生道:“你朋友?來借錢?”
葉惟生默然點頭。
“你剛從學校出來,閱歷不足,今后交友要謹慎,別什么狐朋狗友的就往家里引。”
老二葉楚生在旁笑道:“大哥說的是,盡朱者才能赤嘛。惟生,他借了多少?不是拿去追股票了吧?”
葉惟生苦笑著搖了搖頭。
三人無話,進了院子。
陸致遠在路上還想著剛才的見聞,老大喜好潔凈、優(yōu)柔寡斷,老二灑脫不羈、野心不小,這里面完全可以幫葉惟生想想辦法的。
至于葉家掌門人,已經(jīng)日暮西山,虎威不再,關(guān)鍵要讓他看到葉惟生的生意頭腦和平衡能力,還要讓他對接班人產(chǎn)生疑慮才行。
陸致遠笑了笑,自己的報社都還一團亂麻,別人的家事,還是緩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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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晉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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