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纏絲游龍劍
鏢局門前沒有什么人，也沒什么人托鏢走貨，只見伙計小六在門口晃悠。見二人過來，忙讓人通傳，自己迎了上來：“二公子平安回來了，掌柜都念叨兩天了，快里面請?！?p> 殷明陽帶著明月便往里走，還道：“讓你家掌柜費心了?！?p> 剛穿過前廳，進得后院，百里春聽到傳報已經出來了，見到二人就沖明月道：“喲，你這小子真是命大，還活蹦亂跳的回來了，我還以為是讓你哥用板車拉回來的呢。”
明月馬上還嘴道：“哪里是我命大，那還不是托二嫂庇佑，真不枉我在山上每天三炷香把你給敬著。”
百里春捂嘴笑道：“哎呦，這小嘴兒還這么厲害，明陽啊，你這回就不該管他，讓他好好吃一回教訓?！?p> 殷明陽道：“你們兩個都少說兩句，別一見面就斗嘴，明月，別老這么跟你春兒姐說話?！?p> 明月笑著施禮道：“二嫂，小弟失言了，我給您賠禮了?！?p> 百里春道：“嗯，這才乖嘛，姐姐不跟你計較了?！狈愿廊松喜璧溃骸敖裉焯靸汉?，咱們就在院子里喝茶吧。”
殷明月道：“這哪里是天兒好，是二嫂好，二嫂走到哪里，哪里就暖和，我大哥昨日奔波，吹了一天的風，現在心里還涼著呢，快給我大哥暖暖?！?p> 百里春罵道：“油嘴滑舌，說說吧，你這是被誰欺負了，還要明陽去給你出頭。以后有什么事別找你大哥，失了他身份，找姐姐我就行了，我?guī)湍銛[平?！?p> 殷明月道：“哪有人能欺負我，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我可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說著露出一副兇狠的表情：“莫說我那下毒的本事，整個洛陽城我是第二，誰敢稱第一？什么刀槍棍棒，弓馬暗器，我是樣樣精通。那劉仁恭的兒子，我看他不順眼，一劍就把他殺了，那桃花寨的匪徒，有一個叫陶三公的，也是我殺的，還有那什么阿貓阿狗的，我連殺十幾個。還有那劉靜山你知道吧，什么飛龍劍天下無雙，照樣拿我沒辦法......”
殷明月在這說的唾沫星子直飛，百里春笑得前仰后合：“我說明陽啊，咱這兄弟跟哪位高人學的本事，長進不少啊?！?p> 殷明月接過話就說：“名師出高徒嘛，犯個諱我?guī)煾盖f見心那可真是世外高人，不是像我這樣資質聰慧的徒弟他都不收。”
百里春正經地說：“真沒想到這莊老爺子...…”語氣一變，“這莊老爺子還是吹牛皮的祖宗，果然教得好徒弟?！闭f完大笑起來。殷明陽也跟著笑。
殷明月假裝生氣道：“二嫂不信？來，我陪你練練，看看我功夫怎么樣？”說著就站了起來，要動手比劃兩下。
百里春低著頭擺擺手道：“行了了，你坐下吧。別再閃著你，我怎么向伯母交代？”
這時有人說話：“殷二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在下與你比劃兩下如何？”
三人抬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只見房頂坐著一人，雙手扶劍，柳葉眉下一雙俊眼，鼻直口闊，泛黃中衣，外罩青緞子箭袖袍，眉目含笑，正往下看。
殷明陽心道，此人功夫了得，不知在上面坐幾時，竟沒人發(fā)覺。只見百里春又轉身坐下：“不知有遠路的朋友光臨蔽處，招待不周，請茶一杯?！痹捯粑绰浞词忠槐瓱岵杓鄙涠ァ?p> 那人也不躲閃，平手抓茶杯，胸前轉了一圈反打出去。殷明陽手伸到百里春后背，二指上下捏住茶杯，慢慢放在石桌上，茶水竟一滴未灑。殷明陽與那人各自心下佩服。
那人飛身躍下，沖殷明月道：“原來你就是下田館驛那幫人口中的小賊啊，果然無比猖狂，殺人放火還敢四處炫耀?！?p> 殷明陽忙站起身來，拱手施禮：“這位兄臺，適才我等只是玩笑打趣而已，作不得真?！?p> 百里春哼了一聲：“做了就是做了，怕他怎地。他這樣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沒事趴人房上，不是強盜就是毛賊，還有臉在此說三道四?！?p> 殷明陽道：“春兒，來的都是客，這位兄臺儀表非凡，絕不是那樣的人。請坐下來說話?！?p> 百里春道：“我說殷大公子，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要留領你家去，我這不留無名宵小之輩。還有啊，別走我家大門，哪來的從哪回，趕緊滾?！?p> 那人道：“好你個婆娘，說話如此刁蠻?！?p> 百里春之前一直坐在那里，壓根兒沒看他，這才站起身來打量他道：“喂，你怕是吃錯藥了吧，換作別家，任誰都把你抓起來打一頓送官了，讓你在這放肆。我今天是心情好，只讓你滾是你運氣了，你要不走，可就別想走了?！闭f完把茶杯一甩，摔個粉碎。院里馬上有十幾人各執(zhí)兵器為圍了過來。百里春道：“也就我們脾氣好，還讓你在這嘰嘰歪歪半天，給我拿了送官?！?p> 院里的鏢師家丁就要動手，殷明陽趕忙阻止：“春妹，問清楚再動手不遲。這位兄臺，突然造訪所謂何事，不知有何誤會？”
那人道：“兩旬明陽通四海，果然氣度不凡，頗有容人之量。在下楊行慎，并非宵小之徒，常聞洛陽鳳凰劍，河北飛龍劍，磁州松風劍都是一等一的劍術，早就有心見識，今日湊巧，特來請公子賞臉賜教一二?！?p> 百里春：“要打架去就他殷府，堂堂正正的走正門，沒教養(yǎng)的東西。”
殷明月看了半天，這才悠悠地開口：“春兒姐姐，咱這洛陽城里家家院墻高大，這個點兒胡同里太過陰涼，想必是飛檐走壁的累了，剛巧借你家房頂曬暖兒。”
楊行慎不理明月奚落，對百里春道：“這位姑娘，在下今日確有冒昧，言語沖撞，請勿見怪。在下也是事出有因。我本是打算登門求見，昨晚在下田驛館聽幾位江湖朋友說，這位殷小公子近日犯了大案，連殺數人。平日素聞殷大公子向來仁義，試想二公子應不至如此狠毒。”
百里春道：“總算說了句人話?！狈愿缽娜送讼隆?p> 那楊行慎正色道：“在下心中存疑，便想暗中瞧瞧這殷家兄弟都是什么樣的人，這才一早進了洛陽城，等二位公子出門，悄悄跟隨，這才到了姑娘家屋頂，果然，這小子親口承認，你二人竟然還以此為樂，真是令人失望。”
百里春聽到這里，剛轉晴的臉色又沉了下來。殷明陽忙道：“楊兄，在下剛才說了，這真是個誤會，他兩個在慪氣說笑呢，個中緣由復雜，你聽我慢慢解釋你聽?！?p> 楊行慎道：“不必解釋，我與他們也非親非故，我才懶得管這些事。只是看清你是何等樣人，才好決定。在下雖是向你討教，不過對付好人和歹人手段還是有區(qū)別的?！?p> 百里春聽到這里突然笑了：“這你倒說對了，他就是個歹人，讓我瞧瞧你對付歹人有什么手段?！庇謱χ竺麝柕溃骸澳氵@個負心的歹人，接招吧?！?p> 殷明陽哭笑不得：“春兒，你不要胡說?！庇謱钚猩鞯溃骸凹热荒闩c我等并無矛盾，那便是是朋友，這百里春姑娘是四海鏢局的掌柜，這是我二弟殷明月。剛才你我已交一手，在下自愧不如，欽佩的緊，今日我在萬花樓擺酒，與楊兄交個朋友如何？”
楊行慎道：“高攀不起，剛才明明是你比我更勝一籌，如何違心說不如我，我不跟虛情假意之人交朋友。來吧，比還是不比?！?p> 殷明陽無奈道：“既然楊兄執(zhí)意要動手，那就陪楊兄走幾招，咱們點到為止?！?p> 楊行慎見他答應了，迫不及待從背后拔出劍來，劍身較薄，脊背鎏金，上描游龍纏絲，光照之下，泛起金光點點。殷明陽看看院里兵器架上掛滿了各種兵器，就是沒有合適的長劍，又轉向百里春道：“春妹，我出門未帶兵刃，討借一把劍來?！?p> 百里春一示意，鏢師中有用劍的馬上遞過來。殷明陽接過劍來，對楊行慎道：“在下劍法一十三式，主在劍意，劍勢，力道，方位，身法，且無常形，請楊兄一觀?！闭f完自己演示起來。動作不快，劍招也是平平無奇，只是他舞劍的動作瀟灑飄逸，劍勢連貫，猶如鳳凰起舞，甚是好看。
楊行慎見他自己舞了起來，有些不滿，看了幾眼便皺起眉來。只見殷明陽每出一劍都有幾處明顯破綻，而后每劍又封死破綻。看高手舞劍是越看心越癢，按耐不住道：“好劍法，在下也獻丑了，請公子指點?！闭f話間劍如蛟龍出水，靈蛇出洞，上下翻飛，身形步法變化多端，劍人合一，連綿不絕。
殷明陽聽得話音，收勢立在一旁觀瞧。殷明月突然來了一句：“好快啊，比劉靜山還要快?！币竺髟轮桓杏X劍光飛舞，不見劍影。百里春聽他這樣說也認真看了幾眼，又轉過頭來繼續(xù)喝茶。
楊行慎喊道：“得罪了?！币粍]來。
殷明陽只見來劍不停變換方向，幾道劍光向自己壓來，手中不敢怠慢，舉劍還擊，轉眼之間已過了十幾招。百里春這才又轉過身來仔細觀看，和殷明月兩人看得眼花繚亂。只見楊行慎一劍快似一劍，步步緊逼，左右變換身位，像是從四面八方圍住了殷明陽。殷明陽雖身處險境，卻不失了從容，左擋右點，劍不出身形三尺，仍是飄逸自如，兩人雖近身相搏，兩劍交擊卻越來越少，都是一點即撤，纏斗了五十多招，打的難解難分。只聽倉啷一聲，楊行慎跳出圈外，殷明陽手上只剩半柄斷劍，肩頭衣服被劃破。百里春趕忙跑到近前，關切的問道：“明陽哥哥，你沒事吧，受傷沒有?！壁s緊上下看了看。
楊行慎彈了彈胸前道：“放心，我不會傷了他。大公子心底無私，光明磊落，是坦蕩的君子，我自有分寸。適才有幾次機會能置我于死地都沒有出手，在下謝過了?！?p> 殷明陽道：“慚愧，在下不是不出手，是看不清你后招不敢貿然出手，楊兄果然技高一籌，殷某佩服?！?p> 楊行慎笑到：“殷兄，承讓了。閣下劍術之高，平生罕見，一招半式，算不得輸贏。你道是不敢出手也罷，你心慈手軟不愿傷我也罷，我都承你情了，咱們倆就算打了個平手。由劍觀人，我相信殷兄絕不是那張不凡等人說的那樣。若不是你這不成器的兄弟，我倒愿意交你這個朋友。”這又瞧向殷明月道：“小兄弟，把你手上那玩意放下吧。”
原來殷明月在他們兩個動手不久，知道楊行慎難纏，便將一個小臂長的盒子壓在胳膊下面，一頭翹起，一直對著楊行慎。楊行慎早已發(fā)現，雖不知是何物，心里猜到十有八九是種暗器，并未放在心上，勝了殷明陽這才道破。
殷明月微微一笑，才把盒子壓下。楊行慎好奇之心又起：“小兄弟，你這是何種暗器，我從未見過，可否讓哥哥見識一下？”
殷明月抬手把盒子往懷中一揣，雙手抱在胸前，雙腿翹在石桌上，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楊行慎哼了一聲：“小子，別落在我手上，否則有你好看?！?p> 向殷明陽一抱拳：“殷兄，好好管教你兄弟，楊某就此別過了?！闭f完邁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