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拋磚引玉（中）
拋磚引玉（中）
一
我看過你社交上所有文章，我明白你是怎樣的女孩，所以我想你也許是不用我再多勸的了。柳明敏似乎有些激動，卻還是沒有開口，唯一讓人放心一點的是她的淚水不再流，或者是流干了罷！
戚小云接著道：“你或許好奇我為什么那么清楚？”看到柳明敏投來懇切的目光，戚小云苦苦一笑道：“我是那個人請來替他解決后顧之憂的！”
見柳明敏瞳孔在放大，身子似乎在顫抖，戚小云絲毫沒有退縮，她平靜地道：“對，你猜的沒錯，就是你心里想的那個人?！?p> 戚小云安穩(wěn)地坐著，任憑門外爭執(zhí)著推搡著，任憑三個室友兇霸霸地沖過來瞪視著她！
二
戚小云仍然淡淡地道：“所以，不用我說，或許你早一步看清他是什么人了，你覺得還有必要再為他死一次嗎......”
還沒說完，卻被兩個女孩蠻橫地拽起，道：“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護士也惶恐地道：“病人現(xiàn)在是波動期，你不能刺激她，你快出去！”
石宇烆和楊閱也沖了進來，護住戚小云，戚小云卻不甘心，回頭沖著柳明敏道：“為他死了一次還不夠嗎......”
門外是如黑夜一般的羅卉卉的臉！
三
走進醫(yī)院之前，戚小云或許還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xù)這份令自己十分憋屈的工作，走出醫(yī)院，一路上戚小云卻暗暗下定了決心，用石宇烆的話說------
絕不能讓生活的陰霾遮蓋了自己的笑臉。
何況在醫(yī)院，雖然不是什么大話，可是她自己是這么勸柳明敏繼續(xù)活下去，難道說勸別人容易，自己便做不到嗎？
不，戚小云不相信！
或許有些可笑，戚小云真真切切從胸腔里聽到了那句高中時代便一直印在腦海里詩：
告訴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四
當(dāng)戚小云笑模滋兒地出現(xiàn)在公司，有人開心，有人意外，戚小云卻都早已不在乎，徑直沖向楊閱，道：“楊組，我去哪個組實習(xí)？”
楊閱點頭贊許道：“嗯，不錯，熟悉的小云又回來了！”
戚小云嘻嘻笑道：“還得謝謝楊組！”楊閱故作不悅道：“還謝謝呢，一夜之間連稱呼都變了，那么生分......”
戚小云連忙拉著楊閱的手，低頭認錯道：“對不起，我錯了楊姐！”
楊閱摸著她的頭道：“這才是戚小云該有的樣子?！?p> 五
接下來楊閱卻頗有幾分為難地道：“本來要留你在人事組的，后來商量了一下，還是一個組待幾個星期，便于綜合評估你的潛力，不過忽然出了點意外......”
戚小云急道：“什么意外？”
楊閱笑道：“別急，也不是......唉，還是跟你直說吧！”
戚小云笑道：“是啊，不用跟我客氣的呀！”
楊閱道：“就是那個柳明敏，她......”戚小云更急，道：“她又，難道......”
楊閱笑道：“說我別急，你更急，她沒事！”
戚小云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要是真有事......”
楊閱瞪了她一眼道：“她有事你以為我還會安心坐在這里嗎？”
接著又道：“她看開些了，不過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說要找你......”
戚小云奇道：“找我，找我干什么？”
楊閱笑道：“干什么，她把你當(dāng)救命恩人了唄，想找你說說話！”
戚小云好奇道：“就這么簡單？”
楊閱瞪著她道：“簡單，我的乖乖，你口氣倒不?。 ?p> 戚小云不好意思地撓著頭，看著楊閱嘿嘿直笑！
楊閱徹底沒法，嗔道：“笑，你還笑，你沒聽醫(yī)生說了嗎現(xiàn)在柳明敏還是波動期，稍有不慎......”忽然壓低聲音道：“多少人躲還躲不及，你沒看那護士都是如臨大敵的嗎？”
戚小云道：“沒那么嚴重吧？”
楊閱一把把她拽到身邊，壓低聲音道：“我的祖宗，她萬一真要有個好歹，她父母怪罪起來找誰去？”
戚小云這才若有所悟，道：“那怎么辦？”
楊閱道：“這不是問你嗎，利害我都跟你分析清楚了，去不去還得你自己拿主意......”
戚小云倒是干脆，楊閱沒說完便道：“我去！”
楊閱瞪著她道：“你去？”
戚小云諾諾連聲，道：“去，我去！”楊閱鄭重地道：“你想清楚了？”戚小云重重點頭道：“想清楚了，怎么說也是做好事，再說我也不相信真有那么不講理的人！”
楊閱邊搖頭苦笑邊拿出表格遞給戚小云道：“那好，你填一下表格找趙組報道，先到行動組?！笨粗菪≡蒲杆僭诒砀裆瞎P走如飛，楊閱輕輕撫著她的后背道：“記著別亂說話，更別自作主張，有什么事先請示趙組，或者先給我打電話，記住了嗎？”
那表情就像諄諄叮囑即將離家的女兒。果然戚小云笑道：“記住了楊姐，別搞得跟我媽一樣，你當(dāng)我姐可都閑??！”
楊閱笑得身子亂顫，道：“好，你這嘴真要是跟在我這一樣甜，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六
戚小云推門進去，柳明敏瞅了一眼，似乎認出了她，淡淡一笑道：“你來了，請過來這邊坐！”說著手抬了抬指著右手邊的椅子。
護士和兩個女同學(xué)見柳明敏開口便沒有攔著戚小云。
戚小云迅速掃視一眼病房，微微有些詫異，道：“叔叔阿姨呢？”
柳明敏有些黯然地道：“我這么不爭氣，怎么敢通知他們......”戚小云笑道：“也對，就是點小傷，沒必要小題大做！”
柳明敏好奇道：“你一直這么開朗嗎，還是只是為了安慰我？”
戚小云笑道：“我向來這樣，哭一場，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說著笑容不知怎么的也有些苦澀起來！
柳明敏覺察出來了，道：“怎么了，你也有不開心的事了？”
戚小云剛想脫口而出自己的煩心事，忽然記起楊閱的叮囑，連忙笑道：“我最近在實習(xí)，說來你恐怕不相信，我這一星期流的眼淚比大學(xué)四年流的都多......”
柳明敏好奇道：“能跟我說說嗎？”戚小云笑道：“不了，咱們還是說開心的事吧！”又道：“雖然我的經(jīng)歷跟你比可能算不得什么，不過我還要說咱們的人生還很長，這點苦難真算不了什么......”
一句話又觸動柳明敏的心事，眼淚嘩啦啦又流了下來，護士驚慌失措，又想攆走戚小云這個“罪魁禍首”，還好柳明敏及時緩過來，道：“不干她的事，我就是怪自己傻......”
七
或許那句話真是有幾分道理的------
死都死過了，其他的還算得了什么呢？
八
那天之后，兩個女孩也漸漸親熟起來，一有空，戚小云總要跑到病房去看她，也不管她是不是病人，看到好看的花就買一束，吃到好吃的東西就給柳明敏也帶一份，讀到好笑的段子也趕緊給柳明敏傳過去。
柳明敏日漸好轉(zhuǎn)，公司設(shè)計的方案也初見一些成效。
柳明敏的小說都沒有被采用，不過她的兩個創(chuàng)意被電影公司看中，決定買下版權(quán)，會對故事作大幅度的修改。在戚小云的勸說下，柳明敏還是接受了電影公司的提議，雖然報酬不算多，可也不能算少，在出院那天，柳明敏便把錢全部花光，用來請三個室友和戚小云。五個女孩吃了又唱，整整瘋了一夜。
其后柳明敏便專注寫作，偶爾寫點小詩，寫點散文，也陸續(xù)在各大報刊發(fā)表，一年之后中篇小說《春夢無痕，流年有跡》發(fā)表，在文壇嶄露頭角。
當(dāng)然這都是后續(xù)。
九
另外一個主角靳小丹，依然活躍在聚光燈下，受到諸多大導(dǎo)演的青睞，許多媒體甚至已經(jīng)給她封號-------小武蝶！
在一次綜藝節(jié)目中武蝶當(dāng)面點評靳小丹：肢體僵硬，表情單一。
算是給靳小丹不小的打擊，后來靳小丹依然片約不斷，不過都是些小角色，慢慢地便也淡出。倒是戀情從來不斷，后來居然和半年多沒有聯(lián)系的宮其美傳出了緋聞，不過兩人都矢口否認，堅稱只是商業(yè)合作！
十
宮其美賠償了柳明敏一大筆錢，在戚小云的苦勸下，柳明敏也收下了，不過除了交住院費，第二天便把其余的錢都捐了山區(qū)希望小學(xué)。
十一
在柳明敏出院的第二天，戚小云便投入到了一個代號為“拋磚引玉”的案子。
十二
這個案子很和戚小云的胃口。
客戶是一個在校的大三男生，名叫鐘翰。
和柳明敏一個學(xué)校，一米七五左右的個，不高也不矮；面容清秀，不陽剛，卻也不秀氣；身材偏瘦卻不單薄，皮膚白皙卻不病態(tài)，總體來說是讓人看第一眼便很舒服的男生。
接到這個單子的時候，女同事們調(diào)侃很久，都道這樣的男生都要求助于公司，難道說世界真的已經(jīng)大變樣了嗎？
十三
不過看了他暗戀的對象，眾人也釋懷幾分。
女生名叫范希玫，是師范學(xué)院外語系的高材生，除了主修的英語之外，還能熟練寫說另外五種外語。據(jù)說業(yè)余時間還自小勤學(xué)各種樂器，鋼琴、小提琴、大提琴都到了業(yè)余頂尖水準。重要的是，不說那洋氣的外表，就是那種時尚、高雅的氣質(zhì)便讓許多男生望而卻步。
十四
更讓人咋舌的是范希玫出生外交世家，從祖父到父親都是外交官，父母常年旅居國外，也養(yǎng)成了范希玫獨立的個性。
不僅僅能夠料理自己的生活，從高中起學(xué)雜費便沒讓父母掏過一分錢，除了獎學(xué)金便是各種原創(chuàng)或者翻譯文章的稿酬。隨著學(xué)識日漸淵博，學(xué)力越來越強，收入也越來越豐厚，據(jù)說現(xiàn)在翻譯一篇文章的稿酬能夠她一個星期的花銷。
這樣的女生，花花公子不敢惹，一般的男生又往往自慚形穢，因此范希玫如今讀到大二，卻還是單身。
戚小云非常希望他們能夠走到一起。
從馬書琚等人提供的數(shù)據(jù)來看，鐘翰從小也是品學(xué)兼優(yōu)，雖然家境貧寒，卻從小便是三好學(xué)生，優(yōu)秀課代表。助學(xué)金，獎學(xué)金拿的也不少。
戚小云甚至忍不住想：這樣男才女貌的愛情才是“愛情三十六計”奮斗的目的。
她要盡力成全他們。
十五
除了個人背景，戚小云拿到手的資料卻再沒有，趙智興唯一交代她的一句話便是------安撫好柳明敏，順便就近觀察鐘翰和范希玫“愛情”的進展。
趙智興很冷漠，卻也不忘安撫戚小云，道：“你也不用太過著急，他定的是一個月的套餐，慢慢來?！?p> 十六
戚小云很惱火。
不僅僅因為看不到策劃案的任何內(nèi)容，更因為趙智興所說的“進展”是------沒有任何進展。除了照片，戚小云甚至連女主角的面都沒見過一面。
十七
每天下午五點半左右，戚小云只是看到鐘翰一個人在校園表白墻上徘徊。
戚小云知道他的目的，她第一天便知道了，在鐘翰離開之后，戚小云便跑到了他逗留的地方，擠開幾個男生，看到了表白墻上面的“尋狗啟事”。
看了一眼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脧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不用掩飾什么，大家都是一副開懷的表情。只見上面寫道：
本人鐘翰，國文系大三學(xué)生，于6月13日在表白墻下丟失小狗一只，文辭粗陋，不堪描述，特附玉照一張。
照片上是鐘翰和小狗的親密合照，但見小狗毛茸茸的，白毛之中露出兩只黑漆漆圓溜溜的小眼睛，煞是可愛。
狗也尋常，便是一般的哈巴狗，全身白毛，讓人捧腹稱奇的是鐘翰后面的文字，但見他這么寫道：
如有男生拾得并送還，本人不勝感激，并奉上5000元報酬；如是女生拾得，如蒙不棄，小生愿以身相許。
十八
和戚小云最初的想法一樣，同學(xué)們看一看，樂一樂也便忘了，除了贊嘆幾聲鐘翰別出心裁的告白方式，對于找狗的事并未放在心上。
其實倒也不難理解，一來除了愛狗人士和小狗主人，對于大多數(shù)的同學(xué)來說，哈巴狗好像長得都是一個樣的；其次是“啟事”未免也夸張了些，以原物幾十倍甚至百倍價值的酬勞為謝，多數(shù)人心中難免還是會有些不以為然。
十九
時間會證明一切，時間是一個人品質(zhì)的最好說明。
一個星期以后，師范的同學(xué)們漸漸動容了。
每一天，不遲不早，鐘翰總出現(xiàn)在表白墻下，一站就是一個小時，或者拿著書本溫習(xí)，或者平板電腦寫畫，或者就是一個人在樹蔭下發(fā)呆。
發(fā)呆。
像一顆秋天的樹，寂寞而蕭索；像一株深山的花，幽晦且淡遠。
身陷古典文學(xué)意境的女生總?cè)滩蛔∴祰@：“哦，好一個放浪形骸、低吟淺唱的落寞詩人，他是在念‘二十四橋’呢還是在想‘何處人家’？”
熱衷于武俠經(jīng)典的男生女生都會猜測：“他是絕世孤高的劍客呢，還是多情困擾的浪漫大俠；他念的是那一樹紅梅之下的表妹呢，還是斷夢塞外牛羊的愛侶？”
球場揮汗回來的男生也會忍不住一句玩笑：“嘿，憂郁王子，又射失點球了嗎？”然后在一眾女生的怒目中狼狽逃竄。
戚小云也想走過去，不說陪他說說話，至少也陪他站一會。
二十
春夏之交的驟雨想的沒有戚小云那么周到，也不用想那么周到，他們是自由的，自由得有些任性，看到地面實在干燥，拾起瓢來便往下灑。
一陣一陣，一簾一簾。
他們飄忽不定，他們來去無蹤。
唯一不變的是鐘翰那倔強的身影。
二十一
所有人都動容了，尤其是女生，在這個滿世界都在“作秀”的時代里，他們看到了一棵樸實的樹，放肆地生長，放肆地倔強。
哪怕終究是一場“秀”，鐘翰付出的代價也足夠所有人捧場------
這是戚小云的結(jié)論，事實上她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管他呢，戚小云對自己說：“做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嗎，不傷天不害理，不妨礙公共秩序，何況是為了愛情，怎么‘秀’都有值得原諒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