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眼見耳聞都不一定可信
推門而出的，正是那位擺攤解夢的老道士。
見到對方，宋初和那老者俱是一怔。
宋初有些高興，老者十分意外。
沒想到這小木屋里真的住了人，剛剛發(fā)表了豪言要推廣宣傳這里當(dāng)網(wǎng)紅的林諾就有點尷尬了。
這要把人家正在住的屋子開發(fā)成觀光景點，讓一批批游客來這里咔嚓咔嚓拍照，怎么想好像都不太厚道。
轉(zhuǎn)身就走也不太好，他和宋初也算是為了找這老者才走進(jìn)這深山的，兩人便直接沿著花田里的小路走了過去。
鼠尾草花開艷麗，似晚夕霞光下的紫云降世，兩人走了幾步便發(fā)現(xiàn)，他們腳下的石子路也不是用普通的碎石鋪成的。
或是珠白，或是透明，淡藍(lán)色的光暈?zāi)淘谄渲?，像是被截留下來的一縷月光。
這花間小徑，便是用無數(shù)拇指大小的月光石鋪成的。
林諾有些懷疑卻不敢確信，放慢了腳步，謹(jǐn)慎地打量著木屋前那位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
走在老者面前站定，宋初按照道家的規(guī)矩行禮，林諾有樣學(xué)樣，依葫蘆畫瓢，不太規(guī)范但也恭敬地見了禮。
見他們兩人神色恭敬不似作偽，一路走來訝異之色滿面，更像是意外踏入此地，老者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了一些，猶豫了一瞬后，錯開身子，笑著邀請兩人進(jìn)屋坐坐。
濃郁的草木香味撲鼻而來，適應(yīng)了一會兒陡然變暗的視線以后，宋初和林諾只覺得這屋子里十分空曠。
角落里的石臺上鋪著一張草席，地上擺著一個陳舊的蒲團，蒲團前是一張矮小的方石桌，上邊放著一個燭臺和一個瓷碗。
燭臺上是蠟燭半根，瓷碗里有清水少許。
與簡陋的家居陳設(shè)相比，木屋四壁的裝飾可謂是華麗無比。
各種形狀的綠葉扎成的簾子從屋頂上垂下，還有一束束粉白、橘黃、金黃和雪白等各色花朵夾雜其中，開得正艷。
粉白的像繡球，雪白的像滿天星，金黃的五瓣耀眼，橘黃的倒像是野菊花，不過宋初恰好認(rèn)識這最后一種，這是金盞花。
金盞花、百里香、雛菊、茉莉......
一一辨認(rèn)出較為常見的幾種植物，宋初不著痕跡地掃了那老者一眼。
這老頭是個花草匠？
等到眼睛完全適應(yīng)了小木屋里的光線，他們二人也看得更清楚了。
那個應(yīng)當(dāng)是床榻的石臺，其實是一整塊紅綠兩色相雜的大石頭，石臺兩邊還堆著其他大小形態(tài)不一的礦物，深紫色、淡紫色、火紅色，還有一種看似透明卻在光線下透出幽藍(lán)。
這世界上顏色相近的巖石礦物太多，宋初和林諾都不敢在第一時間妄下判斷，哪怕那紫色的石頭真的很像是紫水晶，火紅的石頭又與紅玉髓的特征基本一致，而最后那堆應(yīng)該就是門外用來鋪路的月光石。
因為，這些石頭都太大了，顏色太純凈，看不出有一點雜質(zhì)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一點私藏，讓兩位小友見笑了?！?p> 留意到他們二人的目光，那老者捋著胡子，笑道。
“那些都是什么石頭，看著還都怪好看的?！绷种Z立刻順桿爬，問道。
“我所知道的名稱，恐怕與你們所知的名稱不太相符，比如說我的那張床，我們一般稱它為春霞石，你們似乎是叫它什么花崗巖?！崩险叽鸬?。
“我們？你們？”宋初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呵呵，小友，你最近應(yīng)該接觸過我們的世界吧?！崩险咝Σ[瞇地看著宋初。
林諾看看她，又看看那神秘的老頭，擺弄著手機里的圖片處理軟件，轉(zhuǎn)身出門：
“我去外邊轉(zhuǎn)轉(zhuǎn)，你們聊。宋初，記得有任何事就喊我，我在外邊等你?！?p> 宋初隨他去了，視線穿過半敞開的木門，望了望他徘徊閑逛的距離和位置，安下心來，從衣服口袋里取出那個被拆過的香包：
“這個被我家里人不小心拆開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老者接過那香包，捏了捏，又聞了聞，手腕一翻，舊香包消失，另一個樣子差不多的香包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
將這個全新未拆封的香包遞給宋初，老者和藹地道：
“換上這個吧。不過，我真的只能處理與夢境有關(guān)的事，比如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被噩夢困擾這種情況。但我看你......并不像是被噩夢糾纏精神有損的樣子。”
看起來道爺們也是講究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這似乎真的不是能捉妖的那種道長。
宋初有些失望地將香包妥善收好，仍舊道了謝，想了想，問道：
“那您知道我能從哪里尋找到幫助嗎？不用傷害他們，能讓妖魔鬼怪別來打擾我就行。啊還有，幫我把這個耳飾給摘掉?！?p> 宋初給老者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藍(lán)寶石耳墜，老者的視線掃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若不是你提起，我竟然一直沒有看出來這對耳飾是靈物?！?p> “嗯？什么意思？”宋初立即追問。
老者見她有些緊張，像是要寬慰她安心，笑容里暗暗摻雜了某種感染情緒的力量：
“別擔(dān)心，雖然這不是我能夠處理的級別，但我的眼力還是沒錯的。這靈物對你沒有任何危害，與之相反，它會滋養(yǎng)你的精神，強健你的身體，讓你不受病痛困擾，溫養(yǎng)上幾年，還能延長你的壽數(shù)。”
“這上面應(yīng)該是施了某種障眼法，讓它不會被我們這種人輕易發(fā)現(xiàn)，你以后也不要隨意跟人說起，免得惹來禍?zhǔn)隆，F(xiàn)在這個年代這種靈物實在是難得，懷璧其罪啊。”
老者說著，在小木屋里四處走動起來。
他摘了些草，又掐了些花，放在一個比之前那個香包略大的白棉布口袋里，又往里面塞了好幾個珠子，看顏色和質(zhì)地，應(yīng)該都是用小木屋里的礦物打磨的。
最后，老者封進(jìn)兩張黃符，手指在袋口一劃，將這個鼓鼓囊囊的、半個手掌大小的白棉布包遞給宋初。
宋初接過來聞了聞。
與之前那個香包的味道也不一樣，更好聞一些，清新宜人，讓她很想打個哈欠睡上一覺。
“我剛剛給你那個香包沒用了。從今晚開始，你將這個我特制的香包放在床頭枕邊即可安枕無憂，對你有莫大的好處?！?p> “哦，那我把之前那個香包還給您?！?p> 宋初立刻將手伸進(jìn)外套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
“不用不用?！?p> 老者一擺手，看向門外。
“就送給與你同來的那個小朋友吧，總歸有益無害，可保他酣睡香甜，一夜無夢到天明。”
......
拜別老者的時候，宋初才知道老者姓柳，沒提道號，只讓宋初兩人叫自己柳居士即可。
離開后山回到寺內(nèi)的時候，他們也從幾個路過的僧人嘴里聽聞這位柳居士已經(jīng)在永福寺借住了小半個月，每日擺攤與人解夢，免費贈送各種助眠的香包，晚間閑暇時會陪方丈下下棋談?wù)劮鹄?，很受廟中僧侶和香客游人們的尊敬。
“這種人竟然沒有在網(wǎng)上火起來，這永福寺實在不會打廣告。”林諾吐槽。
“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出名，真要是引來一大堆觀光客涌進(jìn)來，也會影響到僧人們的正常生活吧?！?p> “我看吶，一定是因為那老頭是道士，和尚們怕?lián)p了自己的威名，不過，佛道兩家不是競爭對手嗎，怎么還真就放個道士進(jìn)來做生意了？”林諾摸著下巴道。
“人家哪里做生意了，解夢是免費的，香包也是免費贈送的?！彼纬跫m正道。
“那也肯定是圖謀了一些別的，我才不信有這么大公無私的人?！?p> 林諾突然撞了一下走在他旁邊的宋初，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哎，他給的那個香包你不要太當(dāng)回事，回去拆開看看，別是什么蠱術(shù)。”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p> 宋初一臉嫌棄地把他推遠(yuǎn)，口袋里的兩個香包摩擦著沙沙作響。
......
“剛才，她在后山消失了?！?p> 該隱目送宋初兩人走遠(yuǎn)，從墻角拐出。
“應(yīng)該是進(jìn)入了那小道士的隱世居所，為了不受凡人侵?jǐn)_，一些障眼法和防御措施都是很常見的布置?！笔龇治龅馈?p> “你之前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后山里還有這么個地方。”
該隱斜睨一眼，似是在質(zhì)疑石昆侖這話的可信度。
“確實沒有。一直到看見阿初走進(jìn)去，我才隱約察覺到一點似真似幻的違和感?！笔稣\實地道。
“是誤入，還是......”該隱看向石昆侖。
“說不好，”石昆侖搖頭，“可能是被刻意引過去的，可能是我給她的那對靈物破除幻象的效果，也可能是......巧合吧?！?p> 也有可能阿初已經(jīng)覺醒了——或者是一部分——力量。
他很早以前就發(fā)現(xiàn)，阿初是一點都不把幻境、幻象、障眼法和陣法這些故弄玄虛的東西放在眼里，但她對這些東西的辨別能力也實在是堪憂。
怎么說呢，雖然她看不出真假，但她不管受到什么傷害都能毫發(fā)無傷啊，進(jìn)去以后就隨便走，走著走著就出去了，翻翻手腕就能把別人花費極大心血布置的什么天啊地啊的大陣給掀了，一點道理都不講。
說實話，他要是有阿初的這個底氣，他也不想費心去辨別真假虛實。
不過，若真是如此的話，那么覺醒過來的，單單只是力量，還是也有記憶......？
該隱咬了咬嘴唇，惡狠狠地道：“最好別讓我知道她在騙我！”